《哈佛台語筆記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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埋tī土腳底ê一生-祭大兄李迫生

阿兄,你已經離開阮 beh 規個月啊,這篇祭文我一直寫bē好勢, 逐擺攏是題目拍了,人就坐 tiàm電腦頭前,目屎四濫垂,規個銀幕攏是你活活hō͘ 崩落來ê 土埋死ê 情景。 你舊曆八月初八就 beh 火葬,這遍我一定愛寫出來, 通tī出山彼工祭你。

自細漢你上疼我,最後ê 這段路我嘛無法度 kā 你送。我知影你bē怪我,你會親像以前按呢 kā 我講﹕「好好啊讀冊khah要緊」。這遍博士班最後ê 大考已經bē當延期啊;準講會當,你一定嘛會講﹕「一 tsuā 路遠 lo-lo,機票hiah-ni̍h貴,你tō teh 無錢咧,m̄通koh 加開這條錢啊 !」。

頂個月,你ê 大漢查某囝淑鳳tī日本大學畢業,愛你去參加伊ê 畢業典禮,機票先 kā你thiah好啊,你嘛是堅持無 beh出國。 我會當了解你ê 想法。 你一工透早拚夠暗, 趁人無幾銀, 一下出國愛開hiah-ni̍h濟,beh 那開會落去? 二冬半前, 我ê 經濟出問題,強強 beh 無法度繼續讀落去,轉去厝裡 tshuē 你,你一聲就答應 beh kā 我鬥相仝。本底你koh 講 beh luí 借我就好,叫我m̄免賣厝。我彼間厝, 現主時阿爸 teh tuà, 嘛無使賣hō͘ 外人。 我家己無才調,若無,大兄一家伙仔六個人一間厝又koh 狹tsiⁿ-tsiⁿ,應該是讓hō͘ 阿兄khah有路用。就按呢, 你luí 錢幫我度過難關 ,koh 來負擔彼間厝ê 貸款。我想講,等我 theh著學位轉來了後,會趁khah有錢, 才來回報阿兄對我ê 疼。無想講阿兄會tī猶真勇壯ê 五十出頭就來離開。

阿兄,我無法度接受你活活hō͘ 土埋死ê 這個事實。我ê 頭殼內底,一直不斷重複你tī路中央 teh 修理水管,你挖深入去, 風颱過後,路基無在,土煞崩落來,你滿身泥汗ê 身軀忽然間hō͘ 土掩無去。你連本因為出力,喘足大氣,無張持自按呢斷去。我不斷想像你埋tī土底,一直 beh koh 喘氣, beh koh peh 起來, m̄知經過偌久, 人 tsiah kā 規身軀攏漉糊仔糜、冷ki- ki 去啊ê 你挖出來。

這幾工,我ê 頭殼內底嘛一直回想你ê 一生, 你 hông teh tī社會最低腳層ê 一生。 一個耕作無法度過日ê 做穡人,無 ta-uâ 愛koh 去做水道工。 想起你以前為著生活所做過ê 種種工課﹕ 去買歹銅舊錫、去liâu 木屐、去做總鋪....一個人tsông kah 瘦 pi-pa,從來都m̄知影啥物是娛樂、啥物是旅遊。我若轉去莊腳,想 beh 看你一下參你講幾句仔話都真難。 你透早天未光就去 teh 巡田趕轉來赴做水道工,ê晡koh 去田裡,有時三更暝半才入門。 歇睏日, m̄是tī田裡,就是koh 去做額外ê 工。

阿兄,我常想講,若m̄是你自細漢hiah-ni̍h疼我,一向 âⁿ beh hō͘ 我讀冊,無 beh hō͘ 我 tuè 恁去田裡做穡, tī咱彼個無啥人讀冊、散phí-phí ê 莊腳,我嘛khah苦都一直讀落去, 甚至koh 出來讀博士。我常想講,若m̄是感覺著對恁hông teh tī上下腳層人ê 虧欠, 我今仔日可能嘛bē成做一個熱心社會改革ê作家。

阿兄, 我知影你一世人攏真怨嘆無讀冊, 無要緊,你無讀ê 份額我替你讀,我會好好考這個大考,kā 博士論文寫了,我 beh 緊轉去看你,我 beh the̍h 我 ê 博士論文轉去送hō͘ 你。

阿兄, 你放心寬寬仔行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