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媒合也可以尋著真愛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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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iáng該講「多謝」？─兼論吉訶德ê愛情觀

作者 劉峯松 2011.11.20

有一位羅貝真佮意瑪麗，有一位瑪麗mā真佮意羅貝，in一見鍾情，互相佮意kah不得了，lóng同意進入後一個階段，好好á交流一ê。

但是無guā久羅貝就khà電話來，講：「我buài tsit-ê瑪麗。」我問伊：「是án怎啊？」伊回答講：「kap我原來想ê無仝。」「有hiah-ni̍h大ê差別mah？」我不免懷疑kā問。伊koh回答講：「tsit-ê tsa-bó͘ m̄知感激。」這是真嚴重ê控訴。

M̄知感激是siōng大ê敗德，「罪真大」，ài hông phah入地獄受苦，這是吉訶德講ê。不過我koh進一步kā問：「是發生啥物tāi-tsì？kám有具體罪狀？」伊to̍h講：「好意招伊食飯，我請，伊suah連一句多謝lóng無講，hō͘人siuⁿ失望啊。」

我聽tio̍h mā有同感，心想：食人一頓飯，講一聲多謝有啥物困難？koh再講這只是國民基本禮貌ABC。瑪麗siuⁿ害啊，Aih、Aih，可惜、可惜，太可惜啊，竟然為tio̍h bē記或者m̄肯講一句多謝，收tio̍h「淑女卡」，一戰出局。

有一次爬山tú-tio̍h一對翁仔某，tshuā一位tsâ-bó͘ gín-á kap兩隻邊界牧羊犬，一隻叫曼尼，一隻叫卡綠地，in「一家」tī兩欉大榕樹下歇睏ê時，tsit一位太太提一杯礦泉水hō͘翁婿，in翁婿轉身接過，順嘴講：「bó͘ ah，多謝lah！」

tī邊á ê我，聽了感覺tsiok好笑，就問：「lín老尪老bó͘，iáu hiah-ni̍h客氣？」tsit位翁婿竟然án-ne講：「阮養狗ê人家，kui工訓練狗á ài學會曉感激，tshìn-tshái丟一ki骨頭á，in就tìm頭hàiⁿ尾溜hàiⁿ buē停，所以，lim bó͘ ê一杯水講多謝一聲，mā是應該ê。」我聽tio̍h tse hō͘人刻骨銘心ê話了後，對泰瑞珠就開始有禮貌起來，一工內面加講了kuí-nā-pái多謝；伊kah-ná tio̍h驚仝款，兩人ê感情koh-khah堅固。Tuì tsiah-ê tāi-tsì看起來，mā jú來jú感覺hit位瑪麗siuⁿ m̄是款，koh對羅貝表是同情，初步判定伊送卡有理。

不過有一工暗時我倒tī眠床頂，m̄知影tó一條神經線搞怪，忽然想起tsiah落幕無guā久ê「多謝事件」，jú想jú m̄對，「為啥物羅貝buē先kap瑪麗說多謝neh？」伊約人食飯，人答應啊，伊mā ē-tàng án-ne講：「瑪麗ah，辛苦妳啊，今á日感謝理願意陪我食飯，榮幸之到，太感謝妳啊；而且tsit場飯局粗茶粗菜，to̍h mài見怪，iáu請多多包涵。」tsit時m̄-nā ài真誠懇一句一句kā話講好，iáu koh ài用充滿愛意ê目tsiu看伊來表示伊所講ê 無一句假話。

其實羅貝ài知影，現在社會上流行啥物sńg伴女郎或者假日太太，mā是一點鐘、一點鐘計價，人瑪麗雖然m̄是專門做tsit-tô͘ ê，但是ē-tàng照常做一部分ê tāi-tsì，陪你食飯，陪你開講。你koh一枝嘴東西南北講buē suah，伊mā是坐kah好勢好勢ê聽；你雜唸問東問西，伊mā是老老實實kā你講，全場只差無hō͘你牽手、無陪你睏而已。而且teh出場前大小鏡照buē停，脂粉mā用了bē少；一路勞苦，車班搬來搬去，直接tsông向你指定ê飯店，時間金錢lóng有付出，mā無算白食白lim。

講到你mā不過開一點錢，一千kho͘有找，為啥物你buài說多謝，顛倒ài人kā你說多謝？kám是先謝先輸mah？到底是你無夠有禮貌、教養無夠好，á是對方？到底是你先m̄知感激、先落地獄，á是對方？我kui暝想來想去，後來竟然反倒轉來替tsit位瑪麗喝冤枉。

M̄-koh瑪麗ah，我mā真替妳歡喜，佳哉妳無先講一句多謝，tsiah無進一步交往，若無了後做這ê人ê bó͘，ta̍k工多謝長、多謝短，mā有夠麻煩，án-ne神經弓ân ê日子，恐驚iáu會hō͘妳折壽neh。

朋友之間、情人之間或者翁仔某之間，到底誰ài先向siáng說多謝，其實mā分buē清楚。若是朋友互相接濟、情人相唚、翁仔某互相求溫暖，ē-tàng講siáng佔便宜、siáng食虧mah？你欠伊、伊欠你，你hō͘伊、伊hō͘你，欠來欠去、hō͘來hō͘去，這tiâu帳真pháiⁿ算清楚。

世間上會有禮貌、禮節這回事，其實常只是客氣，虛情假意kah擋bē-tiâu；真像外交詞令，hō͘人想beh吐。為何聽tio̍h多謝就真歡喜？聽bē-tio̍h就真厭氣？這證明人若無siuⁿ自我、siuⁿ自私、siuⁿ主觀，mā一定是siuⁿ軟tsiáⁿ。只要是禮教tsit種物件，有時只是用來治療感情jú來jú軟弱人類ê一種文明病而已。這個無厘頭ê世界，到底人為tio̍h啥物活？


為tsiah-e5me5-mê角角ê規矩、tsiah-ê囉囉嗦嗦ê禮教，甚至是種種ê人情世故tsiah活mah？tsiah-ê kah-ná是必要ê，又koh是加ê；是對ê，又koh是m̄-tio̍h ê；是有學問ê，又koh是屁！現代文明人竟然時常為tio̍h tsit種小事發性地，為tsit種小事變面，甚至痛苦不堪、痛kah buē活，根本是「病真大」，mā m̄知應該ài án怎kā伊罵tsiah會爽！

人類所以「病真大」，tuì另外一個角度來診斷，to̍h是凡事求對價。今á日我請妳食一頓飯，至少妳ài講一聲多謝；用一頓飯換一句多謝作對價，若妳m̄講，等於我白開錢，非常食虧，這ná會ing neh？若是我付出ê不止一頓飯，是一領高級外套，koh-khah m̄是一句多謝所ē-tàng解決ê，無一定ài發生關係一次tsiah tsún算。付出細，對價細；付出大，對價大。

每一個文明人每做一件tāi-tsì，lóng計算對價，做一分，收一分，這to̍h是人生，án-ne而已，若無是beh做阿西hioh？但是親愛ê讀者，請問一下周圍ê人，伊若teh煩惱，是teh煩惱啥？若是teh傷心，是the傷心啥？若是teh痛苦，痛苦啥？若teh受氣，是teh受氣啥？大部分細--ê lóng是一句多謝無聽tio̍h，大--ê是一領高級外套有去無回mah？我知影真tsē羅貝、瑪麗過去lóng有一kuá情傷，有ê iáu為情所困行buē出來，大部分lóng是無等tio̍h回報所造成ê。

吉訶德ê愛情觀，suah m̄是án-ne。托波索(Toboso)村內ê一個tsâ-bó͘ gín-á，根據考證只是一位村姑，真gâu sīⁿ鹹豬肉，khang-khè是擠牛奶，吉訶德ê使用人桑丘，忠實而且真生動描述伊，講：「我對伊真熟。我ē-tàng kā你講，伊會曉擲鐵條，比村á內siōng勇ê人iáu gâu。天nah，伊ê身材guā讚咧！身軀粗勇，胸坎iáu發neh！toh一個遊俠騎士或者浪遊ê人娶了伊，to̍h算陷tī窟á內，伊也ē-tàng一手to̍h kā伊tsang出來。Aih ah，我ê天啊！伊中氣真足，嚨喉鐘á真大！

我kā你講：有一工伊行到庄á裡ê鐘樓頂去喊in-tau ê長工，in tī in老父ê田裡，kā伊有半外個哩瓦遠neh，但是聽伊ê聲音，tio̍h kah-ná tī頭殼頂仝款。好佳哉伊一點lóng buē假仙，因為伊人真好，kap siáng lóng ē-tàng講sńg笑，對啥物tāi-tsì lóng是嘻嘻哈哈。我tsit-má kap你講，一面衰ê騎士先生，您m̄-nā ē-tàng為tio̍h伊起痟、應該起痟，您iáu真有名目hō͘伊氣kah吊tāu neh。」

Tsit位會hō͘人氣kah吊tāu ê tsâ-bó͘ gín-á，mā to̍h是吉訶德ê愛人杜爾西內婭。吉訶德對伊忠貞無二，而且勞苦奔波、披堅戴甲，為伊做了賣命ê遊俠騎士；m̄管是替人伸冤，á是替天行道─幫忙受苦ê，背鏈條ê，受壓迫ê，或者抵擋危險、大戰風車......，全lóng為tio̍h榮耀伊。而且to̍h是連外型外貌看起來tsiah-ni̍h害ê tsâ-bó͘ gín-á，伊lóng看做風華絕代ê美女，為伊神魂顛倒、暝日思念。

但是tsit一位人間稀有ê寶貝，對吉訶德suah lóng無感覺，koh-khah m̄免講感激感謝啊。Tsit種無平等ê愛情，恐驚是世間siōng hàm ê，若硬beh講伊ê偉大，mā m̄知影beh án怎講tsiah好。不過tsit-ê故事流行了四百guā年，mā替西班牙政府thàn-tio̍h一大筆ê外匯。

Hit-ê托波索村ê杜爾西內婭老家，hō͘政府保留做「情婦紀念館」，遊客如織；門口有吉訶德跪teh向杜爾西內婭求愛ê銅像，真tsē人lóng一直hip相留念。若是咱認為對價ê愛tsiah-tio̍h，koh án怎會曉欣賞這款無對價ê愛neh？若是吉訶德是一個瘋ê，koh為啥tsit-ê故事ê愛讀者，kā伊當做美事一tsân，真tsē大文豪iáu替伊背書neh？

講tio̍h愛情，tsit-má真tsē人已經lóng講buē求對價tsiah是對ê。愛情ê真諦tī真心相意愛，m̄免靠一張嘴，mā m̄免等人講多謝，像吉訶德án-ne「慘」ê tsa-po͘，án-ne無怨無悔、乖乖á跪落來ê tsa-po͘，tsiah有意思，m̄是mah？

Mā可能teh教養上，咱tio̍h kā「多謝」掛tī嘴邊，但是千萬m̄免掛心對方有講--無。愛是付出，無求對價，勇敢來挑戰無對等ê愛情，tsit種人生就khah快活啊。

本文出自玉山社出版《媒合也可以找到真愛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