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雙文開講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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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帝國ê園丁──青年時期ê楊啟壽牧師

作者 Ông Tsiau-bûn 2005.10.16

1989年至1998年間擔任臺灣基督長老教會總會總幹事ê楊啟壽牧師，是一位令人tuì心裡尊敬ê好牧者。筆者tī教會公報工作期間，每pái有機會kap楊啟壽牧師交談，總gōng-gia̍h tī伊ê誠實、謙卑、溫柔、buē假仙。伊真少使用一kuá信仰術語，不愛口號，但是看伊處理tāi-tsì、講話，ē-tàng深刻感受tio̍h伊ê立場lóng是出tī信仰反省，伊ê力量lóng出tuì上帝ê信心。伊有hit-ê世代特有ê紳士風度，待人誠懇有禮；慎思明辨，博學而不炫學，每每hō͘講話「膨風」ê晚輩感覺見笑。

楊啟壽牧師擔任總幹事ê期間，教會生態kap政治社會lóng tī急變當中，伊ê工作相當辛苦。伊無親像bat成做政治犯ê高俊明牧師hiah-nih出名，又koh tú-tio̍h真tsē ê麻煩tāi-tsì，伊真有耐性、根據事實kap理性來處理，溫kap m-koh無失立場。伊對台灣長老教會ê貢獻是bē-tàng磨滅ê，同時也得tio̍h普世教會友人極大ê尊敬。伊m̄是耀眼ê領袖，卻是認真、負責、盡忠到底ê好主僕。

我常好奇，tsit種ê人格tsit種ê能力，是tī什麼款ê環境培養出來ê？ 楊牧師bē ài宣揚家己，bē ài為個人ê tāi-tsì接受採訪。M̄-koh tī 2003年，日本基督教團臺灣協約委員邀請伊寫家己ê傳記，替伊出版。Tī tsit本以日文寫ê《Kap受傷ê蘆葦作伙》中，楊牧師簡潔記落家己所經歷ê種種tāi-tsì，hō͘咱會得thang初步了解伊ê人生之路。文如其人，真坦誠，也真謙虛，無避諱家己ê弱點，無誇耀家己ê優點，讀了後真感動。
以下ê內容是tuì tsit本書取材，重點khǹg-tī楊啟壽牧師少年到青年時期ê求學、服事經歷。
逃避升降旗典禮ê學生
楊啟壽牧師ti71931年出世，嘉義人，出生tī經濟無寬裕ê非基督教家庭。伊是「跨語言ê一代」，tī日本統治下讀到初中一年級，戰後繼續勤勉自修，日文、英文ê能力lóng真強。

伊ê家庭真普通，大兄以下kuí-nā-ê tsa-po͘-gín-á lóng夭折，所以伊kap大兄年紀相差真tsē。小弟生落來就有癲癇，十歲ê時過平交道hō͘火車lòng死。小弟ê死亡，tī伊心中留落下真深ê傷痛，也看tio̍h向來沉默ê父親難以言說ê痛苦表情，伊開始思考有關死亡ê問題。

中學就讀ê是嘉義農林學校，in父親對就讀農校ê看法：「he是教學生『擔肥』ê學校，有何值得讀？」但是因為這是小學老師建議ê升學之路，伊iáu是去考tiâu並讀落去。

中學時代相當動盪不安ê，日本政府離開、國民政府來，又koh tú好是反抗ê青少年期，內外lóng有真tsē苦惱。二二八事件ê時，伊親目看tio̍h一kuá暴力事件，但本身並未參加任何活動。事件後tńg來到學校，升上高中，班上減二十guā人。流傳講有kuá人參加二二八事件，已經被政府捕殺，但是tī hit種緊張ê氣氛中，並無人去進一步探聽。

伊對學校生活失去興趣，真無積極，koh 因為一kuá反抗行為suah惹來麻煩。譬如，青年節做海報，寫了社會批判性比較強ê文章，結果老師kā in 老父叫到學校講：「你ê gín-á思想有問題，ài khah注意。」

Khah嚴重ê tāi-tsì是，tī農林學校ê最後一年，經常無參加升降旗典禮，Hō͘人記過，操性成績無及格，差一點á退學。伊bat tī週記頂面講：「若升降旗典禮tsiah-nih重要，為什麼只要求學生一定tio̍h出席，無要求老師？」伊m̄去參加升降旗典禮，m̄是出去sńg或是kap朋友展風神sńg鬧，是the̍h-tio̍h家己愛ê書，tshuē一個安靜ê角落看書。好佳哉有一位基督徒老師力保，伊tsiah免除被退學ê命運，條件是升降旗典禮bē-sái koh欠席。Tuì tsit種反抗行為，ē-tàng看出伊真有主見、渴望正義ê個性。

後來tī玉山神學院教書kap擔任院長時，楊啟壽牧師常常講家己中學時代ê故事，kā學生講：「我也bat是tsit種ê學生。」大家lóng 目tsiu圓lìn-lìn，真意外。

受tio̍h教會ê吸引
楊啟壽牧師並m̄是出身基督教家庭，家中第一位成做基督徒ê是大兄楊陵祥。 Tī大哥ê引tshuā之下，伊開始到嘉義東門教會參加聚會。教堂ê音樂、聖誕節ê話劇、乒乓(插一句話，到taⁿ楊牧師乒乓iáu是真gâu phah，有kuá年輕人iáu會輸伊)等等，非常吸引伊。伊講，初起先到教會實在m̄是為tio̍h求道，是kah意hit種ê社交生活。

伊tī教會擔任主日學老師，參加聖歌隊，幫忙印週報(當時ê週報lóng是刻字油印ê)，真活動。Kah意音樂ê伊，也tī教會內學會曉彈風琴kap鋼琴。 當時東門教會ê牧師是黃武東，伊後來成做台灣基督長老教會總會頭一位總幹事。楊啟壽牧師回憶少年時代受tsit位牧師啟發真tsē，黃武東牧師ê講道總是深深感動伊，伊phah拚做筆記，甚至後來黃武東牧師去世舉行總會葬ê時，楊啟壽牧師ē-tàng用少年時代記落來ê黃武東牧師講道篇主題「瓦器一生」來講道。黃武東牧師ê長子tī一pái平交道車禍中去世，是伊經歷ê第二個親近人物ê死亡，再度hō͘伊深思死亡ê奧秘。

Tī教會裡，有機會閱讀真tsē宗教書籍，讀tio̍h賀川豐彥ê書，談起伊如何放sak所有投身貧民窟，為sàn-tshiah 人工作，tsit種ê人生hō͘伊印象深刻，真感動。有可能就是因為tsit種ê閱讀經驗，塑造了伊奉獻hō͘弱小者、受苦者ê信仰人生觀。

投考神學院
農林學校畢業後，到底該選擇什麼款ê職業生涯，相當傷腦筋。大兄介紹伊去松山ê結核病療養所學習做檢驗人員，但伊感覺這m̄是ē-tàng一生從事ê事業。想beh繼續升學，如果上大學只ē-tàng選擇林業方面ê科系，m̄-koh伊家己真正ê興趣是文學kap音樂。但tī當時，無環境ē-tàng行音樂專業ê路，beh行文學ê路koh有語言使用上ê困境：台語通行ê層面無夠廣；日語雖是tuì細漢熟識ê語言，現在卻無適合使用；北京話iáu bē-sái得。最後，決定投考台南神學院。

伊考神學院，並m̄是想bē做牧師或是服務教會，是因為伊當時受賀川豐彥影響，認為人生ê意義就tī去愛hiah-ê sàn-tshiah ê人、受苦ê人、hō͘社會所棄sak ê人，伊認為神學院是教導人如何去做tsiah-ê tāi-tsì ê所在。入了神學院，tsiah知影神學院是教導人成做牧師、服務教會ê所在，kap伊原來ê想法有差距。

去讀神學院，伊ê父親並無贊成，父親認為牧師是「食bē飽、餓bē死」ê職業，而且親戚lóng m̄是基督徒，感覺tsit種ê選擇真奇怪ê。雖然án-ne，父親猶原提供學費kap生活費，只是勉強thang過，並無寬裕。

神學院ê生活 He是黃彰輝牧師擔任台南神學院院長ê時代，伊真喜歡黃彰輝院長ê課，黃院長會談哲學、人生kap信仰，甚至佛教kap基督教信仰ê關係等等，開闊學生ê眼界。另外安慕理牧師ê新約研究，也真吸引伊，學tio̍h理解聖經ê新觀點。但是其他ê課程無法度滿足伊ê渴求，hō͘伊感覺明明是teh浪費時間，所以一學期落來，有三、四科竟然無及格。

Tī無興趣ê課堂上，伊往往讀家己ê書，但án-ne就hō͘老師真bái ê印象。後來，為tio̍h度過tsiah-ê沒趣味koh真oh tih(難以)忍耐ê課程，伊就用日文來筆記老師ê台語講課內容。為tio̍h寫出正確ê日文，to ai(必須)好好聽，結果tsiah-ê日文筆記hō͘老師kap同學驚tsìt- tiô(嚇一跳)，老師開始認為伊是真有能力ê學生。

神學院一年級ê暑假，伊到嘉義市外ê小教會實習。無自來水ê sàn-tshiah小村社，連便所lóng無，暗時老鼠tī天花板頂面開運動會，iáu會放尿tī人ê面上；蚊á、ka蚤，咬khah人kui晚無法度睏。小教會無長老，無牧師，神學生一切全包，帶夏季學校、教唱聖詩、講道。Tsiah上一冬神學院，什麼lóng m̄-bat，實在是真嚴ê考驗，伊只ē-tàng盡力去做。實習兩個月結束ê時，教會ê兄姊竟然帶伊去買一雙皮鞋，hō͘伊非常感動。這是伊ê第一雙皮鞋，往後四年ê神學院生活lóng靠伊。

信仰ê覺醒
Tī神學院第三年，伊tī信仰上有了新ê覺醒。Tī教會、信仰方面，實在是有真tsē疑問，讀聖經疑問koh-khah tsē，但是無勇氣kap老師討論。一方面，老師對學生信仰上ê疑問mā無sáⁿ關心。就tī tsit種ê情形下，讀聖經ê時，耶穌ê形象漸漸感動伊ê心靈，伊體會tio̍h耶穌愛人ê心，人必因為耶穌ê愛有所改變。原本讀聖經只是盡神學生ê本分，tuì taⁿ起是為tio̍h家己ê靈魂而讀。

Tī tsit-ê時tsūn，伊買一本英文ê「模仿基督」(14世紀出名ê靈修冊)，tsit本書解決伊一向所苦惱ê種種人生問題，hō͘伊洞察了人生ê意義kap價值，體會tio̍h人生siōng重要ê是棄sak一切來跟tuè耶穌，學習基督愛人，為上帝做工。有了tsit種ê體會了後，伊變kah非常用功，成績也大有起色。

神學院時代，老師眼中ê楊啟壽大概是一個敬虔、順從ê學生。非基督教家庭ê背景，教會關係kap經驗lóng真淺，性格是內向型ê。因為án-ne，有牧師勸伊結婚對象tio̍h選一個牧師ê女兒，án-ne一來，有牧師丈人thang uá靠，對原來無什麼教會背景ê人比較有利。但是伊認為，不該kā婚姻kap將來ê職業前途混為一談。

獻身原住民神學教育
神學院第四年，必須去做兵suah休學半年。Koh tńg來到學校了後，玉山神學院因為財政問題suah暫時關閉，一部份學生轉到南神上特別課程，當時玉神ê院長是高俊明牧師。因為原住民學生無法度用台語上課，tī高牧師ê請求下，楊啟壽牧師用日語幫in上課，這是伊頭一pái接觸原住民事工。

神學院畢業後，伊受派到屏東九如教會。Tī當地牧會期間，bat跟tuè高俊明牧師到高雄縣三民鄉布農族地區傳道，這是伊第一pái接觸原住民ê教會，留落來深刻ê印象。後來，高俊明牧師就請伊到玉山神學院教書。

玉山神學院是為tio̍h訓練原住民傳道師而設ê學校，tī偏遠ê花蓮鄉下，當時tuì嘉義過去tio̍h坐兩工ê車tsiah ē-tàng到。真tsē人lóng反對伊接tsit種ê工作。牧師原本to̍h貧苦，去到遠遠ê後山擔任一間無錢ê學校ê老師，正常人ná會做tsit種ê選擇？但是伊想tio̍h家己一向所認為ê「真正ê人生」，正是tsit種ê道路，tuì án-ne，下定決心接受。

前往玉山神學院tsìn前，楊牧師完成終身大事。新娘王滿，是同教會(嘉義東門)ê女青年，音樂專科學校畢業，醫師家庭siōng細漢ê tsa-bó͘-kiáⁿ。In ê交往女方家庭起先反對，因為王滿是一ê千金小姐，koh受tio̍h真好ê教育。in父母真pháiⁿ接受辛苦栽培出來ê tsa-bó͘-kiáⁿ beh嫁hō͘無家世、無財產ê青年，而且koh選擇一個可能貧苦終生ê工作。王滿一直禱告，讀聖經，尋求上帝ê旨意，到尾克服萬難來結婚。兩人心靈相通，lóng真愛音樂kap大自然，到taⁿ夫唱婦隨，幸福無比。

Tuì 1959年開始，楊啟壽牧師tī玉山神學院工作三十年。高俊明牧師去做總會總幹事ê時，伊接玉山神學院院長ê位，直到1989年去做總會總幹事為止。

青年時代ê楊啟壽牧師，m̄是映目ê優等生，但真有伊ê個性，真有家己ê想法。伊m̄是激烈ê反抗者，但是有深沉ê批判力。讀冊讀tsiok闊ê習慣kap求知ê熱誠，信仰覺醒了後ê認真追求，是伊不斷進步ê原因。伊選擇無追逐名利，是追逐有意義ê人生，真值得現在ê少年人學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