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《白袍.白杖》盲人醫師自傳》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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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ī一个禮拜日暗時,kah厝裡ê人beh tńg去厝裡ê途中,我坐tī車ê後座,感受tio̍h車窗外ê烏暗kah路燈,hit時忽然tùi天外飛來一个念頭,進入我ê腦中:我大漢了後beh做醫生。
事實上,tsit-ê念頭並m̄是真正tshōe無跡筋頭。Hit ê禮拜日,阮去拜訪Tsill阿舅,tī hia做伙ê kui工lóng歡樂無比。「我想beh做醫生」tsit句話,意思其實是,我大漢以後beh像Tsill阿舅án-ne―我想beh成做另外一个Tsill阿舅。我通常會kā Tsill阿舅當做阿舅,無kā伊當做醫生;m̄-koh,我真清楚會記得伊bat tī一pái緊急中kā我醫治。
當時我大約七歲,iáu有視力,老父tshōa我去se̍h一間運動器材店。我看tio̍h kui排ê釣竿,非常欣羨,一時興tshih-tshih,手雄雄一khiú,手指suah hō͘ 魚鉤á勾tio̍h。它鑿(tsha̍k)入去真深,而且hō͘ 我驚惶ê是,它pak bē出來。老父趕緊抱我上車去tshōe Tsill阿舅。我懷疑Tsill阿舅ē-tàng做啥物,伊有啥物能力?魚鉤á是設計來鉤tòa魚ê,一定tio̍h ài拆裂魚ê嘴phóe,tsiah ē-tàng kā魚鉤á khiú出來,伊kám mā tio̍h án-ne處理我ê手指?
Tsill阿舅冷靜koh專業,伊檢查我受傷ê所在kah凸出來ê魚鉤á,了後the̍h一支看起來真奇怪ê長ka刀,伊是想beh tshòng啥物leh?伊sak魚鉤á ê一頭,直到它tùi另外一頭ê皮膚穿出來,koh再kā魚鉤á ê倒鉤剪掉;伊無hō͘ 我受任何痛苦to̍h kā它the̍h掉,了後kā tshun落來ê部分khiú出來。聰明絕頂!Tsill阿舅真正是天才!我用一百年mā想bē出tsit-ê撇(phiat)步。
經過七年ê歲月,直到hit-ê禮拜日暗時tńg去厝裡ê途中,我tsiah頭一pái有kah Tsill阿舅仝款beh做醫生ê念頭。我一句話to̍h無講;無kā坐tī後座另外一頭,沉浸tī她家己ê世界ê Bobbie講,mā無kā坐tī前排ê父母講。這是一件重要ê tāi-tsì,我tio̍h好好á保守秘密tsiah ē-sái。我真可能是第二工暗時to̍h會講出tsit-ê秘密;十四歲ê我已經ē-tàng保守秘密,m̄-koh無法度保守siuⁿ久。
我保守秘密ê原因之一是,我感覺tsit-ê念頭kiám-tshái會hō͘ 老父無歡喜。阮有時會談論我成年了後beh做啥物,我感覺這對老父來講是一个重大而且hō͘ 人憂心ê問題。伊siōng tsia̍p提起ê職業是律師,koh來是牧師;伊從來m̄-bat提起過做醫生ê tāi-tsì,我無確定伊是m̄是歡喜我做醫生。
我會記得有一pái kah Tsill阿舅談論各種無仝ê醫生kah in所做ê tāi-tsì。無gōa久了後,我to̍h開始tī厝裡用我無tè比ê方式來談論我ê念頭―一直談,一直談,談kah我ê父母ê耳á kiông-beh破皮ā。Tsit pái,阮老母對她ê kiáⁿ兒可能會帶hō͘ 家己ê挫折感,感覺真憂心,她決定醫病tio̍h治本,所以,她tshōa我去tshōe Tsill阿舅。
「你感覺tsit-ê念頭án怎?」她問,確信我已經對teh beh溢來圍困我ê挫折有保持警覺。
「Oh,我mā無清楚,」伊開始講,kah-ná tsit-ê念頭並無hiah-ni̍h hàm古。經過一段恬靜ê沉思了後,伊講:「若是伊ē-tàng得tio̍h醫學士ê資格,tsit-má有一个新ê醫學專業,叫做物理治療,主要是針對手術á是腦中風等等了後ê殘障者進行復健,he kiám-tshái是伊ē-tàng考慮ê領域(léng-he̍k)。Iáu有精神醫學mā thang試看māi。」
Tsill阿舅即時ê回答,今á日看起來真正是不可思議ê先見之明;幾nā年後,我得tio̍h醫學士學位,開始tī病院實習,項目是結合復建kah精神醫學ê專業訓練,我沉迷tī殘障者ê身軀kah情感之間ê互相關聯。Siōng尾我選擇做精神科醫生,因為我tī tsit方面siōng ē-tàng做出貢獻,mā感覺這是siōng ē-tàng勝任koh自在ê工作。
因為Tsill阿舅無願意阻止我做醫生ê念頭,所以老母to̍h轉向另外一位阮siōng信任ê醫生求助,he to̍h是阮ê眼科醫生Campbell醫師。有一pái,老母去hō͘ 伊治療她ê青光眼ê時,問講:「你kám知影Dave想beh做醫生?你kám ē-tàng kah伊談一下,hō͘ 伊知影he是gōa-á-ni̍h無ǹg望ê tāi-tsì?」
老母後來kā我講:Campbell醫師對hiah-ê話kah-ná非常tio̍h驚,伊回答講:「Hartman夫人,我絕對bē án-ne做。」
高中三年級ê時,我想beh寫phue hō͘ 費城一間出名醫學院ê入學招生部主任。老母kah老父lóng真歡喜,in ǹg望ē-tàng早日tùi相關人員ê嘴裡了解我ê野心到底是行會通á是根本to̍h無意義。Hit位主任隨時to̍h回phue,而且內容十分熱心,hō͘ 阮tio̍h驚;實際上,phue裡講伊願意kah我見面,來談論關係我想beh做醫生ê tsit項tāi-tsì。我無法度掩蓋我ê得意之情,畢竟,這證明我ê念頭並無siáu狂。
當阮行過hit-ê真出名ê大學校園ê時,我感覺這是我人生中ê重要時刻。Tsit-má回想起來,我iáu會非常激動。Tsit間大學我可能有一工會來讀,mā可能會hō͘ 我成做一个醫生。我興奮kah kui身軀phi̍h-phi̍h-tshuah。終其尾,阮tī入學招生部主任ê辦公室坐落來,tsit-má,答案隨時teh beh知à。
Tī hit-ê緊張ê一點鐘裡,主任差不多無問我半个問題,伊親切,m̄-koh嚴肅列出盲人無可能成做醫生ê一kóa理由:醫生一定tio̍h ài看顯微鏡,koh tio̍h辨別嘴舌kah嚨喉ê顏色變化,以及真tsē我bē了解ê工作。伊kā我講,有一个跛腳ê tsa-bó͘ gín-á bat說服學校hō͘ 她機會接受醫學訓練,「阮收她,」主任講:「阮冒tio̍h風險接受她,m̄-koh,兩年後她就知難而退。」伊暫停一下á,意味深長,續落來koh講:「Hit-ê風險致使另外一个人bē-tàng成做醫生。醫學院ê學費真貴,而且對醫生ê需求mā真koân,所以阮kan-taⁿ接受ē-tàng完成學業ê人入學,這是非常重要ê。」
我tsit-ê狂熱、一心一意koh自我中心ê青少年,實在真oh得受tio̍h hiah-ni̍h抽象ê社會考量所搖動;siōng尾我懇求講:「M̄-koh,kám講無法度hō͘ 我一pái機會?」
伊以一个關心ê阿叔hit種遺憾,m̄-koh卻hō͘ 人掠狂ê堅定語氣講:「Bē-sái得,阮無法度冒浪費醫學院名額ê風險。」
Tī kah-ná死亡ê行軍,行過校園tńg來停車場ê途中,我phah拚想beh tī烏暗中看tio̍h一kóa物件。我以後ê人生是一片烏暗,我永遠無法度成做一个醫生。入學招生部主任tī伊無法度上訴ê法庭講:he是無可能ê。我永遠無法度成做真實ê我;我一定tio̍h ài成做其他ê人,一个生份人。我ê心痛kah kiông-beh裂開,我ê胸坎若親像beh hông壓(teh)碎。所以,我會記得我對家己講,這to̍h是咱用「心碎」tsit-ê字眼ê原因。 Hit暗,我哭kui暝。
Tī tsia我一定tio̍h補充說明,tī醫學院二年teh beh結束ê時,我tio̍h ài交一份書面查詢hō͘ hit位入學招生部主任,伊是當年阮hit區「全國醫學考試」ê負責人,he是全美國ê醫學院學生lóng一定tio̍h參加ê標準考試。Tī伊ê回phue ê結尾,tsit位主任寫講,伊會記得幾年前kah我ê對話,伊真歡喜我無聽伊ê意見。我因為án-ne,所以kah意伊koh尊敬伊。
這有證實tī訪問伊ê hit-ê悲慘ê一工,我所感受tio̍h ê:伊teh講hiah-ê話ê時,心內ê苦楚並bē輸我。伊無一絲á惡意,kan-taⁿ是真誠懇想beh幫贊我閃避挫折kah無快樂,tú親像阮老母一向有ê懷疑主義態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