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《白袍．白杖》盲人醫師自傳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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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白袍．白杖》第二章 做一个盲人

作者 Dr. David Hartman, MD, 台譯：宋麗瓊、林俊育 2018.02.25

Tī醫學院ê一个暗時，我kah一个同學tī實驗室做實驗，伊忽然放落工作，脫口而出：「天公伯ah！我忍bē-tiâu ā，我beh趕緊來去便所。」了後就tùi門外衝出去。無到一分鐘，伊uat tńg來，滿面受挫敗ê形，顯然負擔iáu未解決。「真正是看tio̍h鬼！」伊氣phut-phut，講：「電火lóng pháiⁿ去à。」

我忍bē-tiâu大笑出來，伊mā見笑kah笑出聲，了後趕緊ua̍t轉身出去，to̍h無koh看tio̍h伊ê影跡。

久長以來，我lóng ē-tàng平安無事tī黑暗ê便所中摸索，甚至是任何烏暗ê所在。阮老父常常提起一段往事：Tī我大約十歲ê時，有一pái我ê阿公阿媽行腳到阮tau，暗時全家tàu陣答嘴鼓，無gōa久我to̍h因為ài做功課tāi先離開，並且行入去房間。幾分鐘了後，阿公暗靜（àm-tsīⁿ）對老父講：「大衛ê房間無開燈。」老父放縱（hòng-tshiòng）大笑。過一下á，阿公tsiah恍然大悟（hóng-jiân-tāi-ngō͘），想起我是失明ê人，根本都無需要燈光。

講起去便所，我是tī費城ê歐佛布魯克盲校學ê。Hit間學校ê男生便所kah其它傳統學校ê便所仝款，像豬槽ê長形小便槽安裝tī壁頂。唯一ē-tàng確定kā尿排到槽溝裡，而且bē soān到土腳ê方式，to̍h是盡量óa頭前khiā，直到雙腿碰tio̍h槽溝；m̄-koh，若án-ne，soān出來ê尿會噴tio̍h褲，án-ne我就一定tio̍h穿bak-kah全尿水ê褲行路。因為án-ne，我就採取tsa-bó͘人ê方式，坐tī馬桶放尿，到目前lóng是án-ne―何必對家己感覺pháiⁿ勢leh？ 除非是我ê看法完全偏差，若無，一般人kah-ná對盲人lóng抱tio̍h無限ê好奇。我發見，beh滿足tsit種好奇心竟然十分容易。英國女皇一定tio̍h永遠維持浪漫ê神祕感來kah一般人民有所區別，m̄-koh，beh成做盲人kan-taⁿ需要用眼罩kā目tsiu掩teh，摸索一工。Hō͘ 我來描述一kóa重要ê盲人生活經驗，至少是我親身ê經驗。

事（tāi）先，我有視覺ê思考kah想像，我四kho͘ 圍ê物件kah所在lóng像一幅畫tī我ê腦中，無m̄-tio̍h，he是一幅畫像。當我坐tī費城ê公寓裡，我腦中描畫一條長phòng椅靠tī tsit堵壁，hit張椅á面向我，衣櫥ê門對過去to̍h是通往大廳ê門；對面ê牆tī窗á頂面有一台冷氣機，tī he下腳有一張桌á；當我環視tsit間房間，hiah-ê物件ê排設就會出現tī我ê目tsiu前。若是你歡喜，你ē-tàng kā它稱做「假像」；m̄-koh，對我來講，he是無比ê真實，tú kah明眼人提燈探照所看tio̍h ê一模一樣。

我ê夢mā lóng是有影像ê，夢中ê人物kah in ê一舉一動，對我來講lóng有視覺ê印象；kiám-tshái比你ê khah霧霧無明，mā可能有混lām觸覺（tshio̍k-kak）kah聽覺，m̄-koh，基本上in lóng是有影像ê。我從來m̄-bat夢見我看會tio̍h，我tī夢中iáu是明眼世界中ê一个盲人，ná親像我tī hit-ê想像ê房間中是一个盲人仝款。 我確定我眠夢kah想像ê方式m̄是先天失明者所ē-tàng經驗tio̍h-.ê，因為in無視覺記憶。Tī八歲tsìn前，我ê視力雖然m̄是真好，m̄-koh確實看會tio̍h物件。我ê觀察、經驗kah思考方式，lóng是根據我對物體形像ê知覺，以及對光度kah色彩ê知覺。Siōng重要ê是，我ê視覺記憶hō͘ 我ē-tàng la̍k-tiâu圖形á是畫像ê抽象觀念，所以，我ê思考kah學習方式比先天失明者koh khah接近明眼人。有時我會懷疑，若是我是自出世to̍h失明，是m̄是iáu ē-tàng達成做醫生ê心願？對這，我siōng樂觀ê猜測是「ē-tàng」。無論án怎，若是我像大多數對我有偏見ê人仝款，用hit樣ê態度去對別人有偏見，我就會hō͘人詛咒；hiah-ê偏見比失明本身koh khah hō͘ 我感覺餒志、苦惱。

盲人因為失明suah喪失ê經驗，伊ê重要性往往若m̄是受tio̍h明眼人ê koân估，to̍h是kē估。

我從來m̄-bat見過阮bó͘ Tseri ê面，mā無見過任何súi tsa-bó͘ gín-á ê面―tùi知影tsa-bó͘人真重要ê年紀開始。M̄-koh，我絕對bē講我因為án-ne，suah受tio̍h嚴重ê剝奪。我m̄知你ê愛人ê面對你ê意義是啥物，m̄-koh，我無認為Tseri ê面（別人kā我講是真美麗ê）ē-tàng增加我tùi她柔軟ê手、她ê委身，以及她充滿旋律、熱心、樂觀、真誠、關懷ê聲音所感受tio̍h ê疼。講老實話，Tseri ê面貌嬌美對我來講是重要ê，因為一般人lóng注重面貌ê吸引力，我mā ǹg望她tī一般人眼中是有吸引力ê；m̄-koh，我bē-tàng理解，mā bē真正致意啥款ê面貌是吸引人ê，á是平凡ê。

這kiám-tshái to̍h是我會hō͘ 偶然認bat ê人失望ê原因，in會為tio̍h表示親密，講：「你kám有想beh摸我ê面？我bē掛（khòa）意。」真失禮！我m̄是ài摸人面ê hit種人；he kah-ná teh對我講：「Oh！，真可惜，你看bē-tio̍h hit-ê美麗ê夕陽。」若是我十七歲tsiah失明，kiám-tshái我會數（siàu）念夕陽ê美景，m̄-koh，我無需要日落，mā無需要去摸人ê面。

色彩就無仝loh，tùi我ê觀點來看，he是非常真實ê。某一kóa字是有色彩ê，差不多所有ê名詞，甚至字母mā無例外；字母B to̍h是紅ê―無m̄-tio̍h，我確信我iáu會記得紅色是啥物。若是我ê紅色kah你ê紅色無仝款，he kiám-tshái會hō͘ 你困擾，m̄-koh，我bē。

對我來講，「美麗」tsit字無特別指視覺ê經驗。美麗可能是音樂，美麗可能是鄉村ê鳥語花香、枝葉茂盛；美麗超越聽覺、鼻覺kah觸覺。它kiám-tshái是心內ê一pak火，ná親像疼kah hông疼ê感覺。我無確定家己對「美麗」tsit-ê詞是m̄是iáu ē-tàng知影koh khah tsē，m̄-koh對目前我所知影ê，我已經感激不盡。

大多數ê時tsūn，我根本都bē記得家己是一个盲人；這並m̄是講我四界去kā人tsîn，認為家己看會tio̍h，我kan-taⁿ是bē記得我kah一般ê人無仝。其實我並無掛（khòa）意kah一般人無仝，這對我有好處；親像講，醫學院有二百个學生，下課了後，我去tshōe教授講話，我知影伊會記得我，若無，下pái mā會記得。伊無一定會幫贊我，m̄-koh真少bē對我產生興趣ê（準講hit-ê興趣是beh kā我踢出醫學院）。

換一句話來講，啥物會提醒我家己是目tsiu失明ê人？Kiám-tshái是失明所不時造成ê餒志kah無方便。親像講，我一定tio̍h請工作無閒ê護士為我讀病人ê病歷；一定tio̍h口述指令，suah無法度親像其他醫生用手寫―聽講醫生ê字潦草（ló-tshó）到極；á是一定tio̍h暴露家己ê弱點。我m̄是病院裡唯一bē曉處理第一pái tú-tio̍h ê痔瘡病人ê少年醫生，卻是唯一一定tio̍h向人請教ê醫生。其他同事lóng ē-tàng直接去查記載各種答案ê《醫師藥品寶鑑》（Physician’s Desk Reference），hit本大本冊中間有各種病症ê治療方法，in ē-tàng快速、恬恬查閱，然後真有權威下一个了不起ê指示，絕對bē像我án-ne hông當做「痔瘡白癡」來làu氣。我一定tio̍h問人，ná親像tī病人面前hông thǹg光衫褲hiah-ni̍h難堪，而且為tio̍h負責任，我koh一定tio̍h ài請護士koh再查一pái《醫師藥品寶鑑》，看她ê「處方」是m̄是正確，這m̄-nā hō͘她感覺我無知，mā hō͘她感覺我無信任她，致使hō͘ 情況koh khah害；失明的確有真tsē障礙kah缺點。

若是講我有任何理由ǹg望ē-tàng看見，he就是我切望ē-tàng開車；準講是騎腳踏車mā好。我ǹg望ē-tàng m̄免叫Tseri開車來載我，我家己to̍h ē-tàng tńg去厝裡，因為她有她家己ê生涯規畫―攻讀教育心理學ê博士學位，以後beh擔任tsit方面ê老師―he對她來講是真重要ê，ná親像我規畫我家己ê生涯仝款重要。Á是我ē-tàng自由出入，m̄免去坐討厭ê市內公車，he hō͘ 我感覺人性受辱。Tùi病院門口到公車站一定tio̍h經過一kóa恐怖ê uat角，包括tio̍h穿過百老街（Bruad Street），he對我來講真正是致命ê驚惶。若是我是tī大城市，m̄是tī庄腳大漢，beh穿過tsiah-ê無閒ê街路可能to̍h會khah容易，m̄-koh，he是我所知siōng會hō͘我驚kah phi̍h-phi̍h-tshuah ê tāi-tsì。我學會曉khiā tī街角等待好心人來幫贊我。Tī行過街路了後，我就一定tio̍h緊靠建築物來行，免得行出街路ê邊緣，致使受汽車喇叭聲kah緊急擋車聲所嚇（heⁿh）驚！我步步膽膽（tám-tám）向前行，心內感覺十分gāi-gio̍h。我真ǹg望ē-tàng活潑向前行，ná親像我聽tio̍h別人teh行路ê款。

Tī驚驚惶惶行過hiah-ê街路來到站牌了後，我iáu tio̍h等待某一位「好心ê撒瑪利亞人」（譯註：語出路加福音10：25~37）出現，kā我講teh來ê車是m̄是我ê公車（真tsē時tsūn，我會因為tsit位好心撒瑪利亞人ê公車先來，suah忽然失去óa靠，致使一定tio̍h koh等待另外一个好心ê撒瑪利亞人出現），然後擠出人群，tùi公車內面衝去。真無簡單tsiah上車了後，手the̍h銀角á，親像一个勝利者―m̄-koh，卻無對準投幣孔，銀角á suah lak落去土腳。我感覺家己ná親像一个盲人戇大獃。我感覺每一个乘客lóng teh笑我，除了有一kóa人因為同情，gāng-gāng teh看；m̄-koh，兩者我lóng oh得忍受。

Tī tńg去厝裡路中發生tsit款tāi-tsì ê時，我會對Tseri講：「亂來ê公車！」她ē-tàng隨時體會我ê處境，我心內就感覺有khah爽快；m̄-koh，若是tī早起時去病院ê時發生，我ê kui工就可能會hō͘ 它毀壞去。護士不時teh談論tó一kóa醫生ê bó͘ kā pháng烘kah臭火ta，á是前一暗做伙無好；若是有護士知影我ê見笑事（tāi），in可能會tshi-tshi-tshu̍h-tshu̍h講：「Oh！伊koh無kā銀角á投準。」我無歡喜行入病房ê時感覺家己無知、無法度勝任，á是懊惱家己是一个阿西盲人，竟然tshōe bē-tio̍h投幣孔。總是，當有一kóa病人講伊比昨hng加真爽快來感謝我ê時，我就koh感覺家己是一个醫生，kah-ná家己比上帝小khóa khah勝任一點á。

Tsit種情況siōng大ê pháiⁿ處，m̄是我一定tio̍h依賴別人，á是浪費時間，卻是he會hō͘ 我感覺家己是一个盲人，ná親像一般人眼中ê盲人形象。我恨hit-ê形象；m̄-nā是明眼人看待盲人ê方式，mā討厭tsit種形象hō͘ 盲人用某種方式teh看待家己：揮舞盲杖、the̍h錫碗tī路邊討乞ê可憐人teh悲痛哀鳴：「救濟盲人」；「tsheⁿ-mê乞食」ná親像是一个連做伙ê詞。《新約》kah《舊約》聖經對盲人lóng仝款無情；當耶穌醫好一个盲人來證明祂ê神聖權能ê時，受益ê當然是「tsheⁿ-mê乞食」；而且，代表無助kah無目標ê「盲人牽引盲人」tsit句話，kám m̄是mā出tī聖經？Koh再看《金銀島》（Treasure Island）對成長中ê gín-á所造成ê盲人形象。故事中，帶來死亡意外ê就是一个tsheⁿ-mê乞食，一个海賊船頂ê tsheⁿ-mê乞食。Tī hō͘ gín-á讀ê故事中，是án怎殘障人物―親像斷一隻腿ê Ho͘k船長―常常kah邪惡有關？

除了ǹg望ē-tàng開車kah騎腳踏車以外，我iáu ǹg望kah閱讀速度siōng緊ê讀者仝款，ē-tàng the̍h起一本冊，用一、兩个暗時kā它讀完；我mā ǹg望ē-tàng phah野球，做投手。M̄-koh，我知影tio̍h án怎控制我ê幻想；我知影若是我ē-tàng擔任投手，我to̍h會想beh成做偉大ê投手、一个野球明星、隊裡ê英雄；若是tsit-ê願望達成了後，我to̍h會想beh成做萬古流傳ê英雄。所以，無論án怎，最後lóng會遭遇tio̍h挫折。有時，我會說服家己，我ê情況並bē bái，tiàm tī厝裡聽電台轉播費城人隊（Phillies）ê比賽，實在mā是相當bē bái ā。 我iáu想beh phah網球。Tseri見若有機會to̍h會去phah網球，我若ē-tàng陪她phah球，m̄知beh gōa好leh。我phah過乒乓，m̄-koh phah無好―這無需要加講mā知。我iáu會記得少年ê時bat看過人phah網球，因為我腦中bat有球員tī球場ê美麗畫面，所以，對我來講，kah Tseri phah網球比跳舞koh khah有趣味。

我mā真ǹg望ē-tàng看春宮電影。Tseri kah我最近用一个週末（阮kā它叫做「性週末」），去參加以醫生、神職人員、社工人員kah in ê配偶做對象ê研討會，主旨是beh協助hiah-ê想beh kah in ê服務對象ē-tàng自由自在談論「性」kah性方面問題ê「專業人員」。你會感覺意外，大多數ê醫生lóng oh得開嘴談論「性」。為tio̍h beh舒解參加者ê gāi-gio̍h kah緊張氣氛，阮用一个暗時觀看精彩ê裸體戲劇影片，tsiah-ê影片m̄-nā赤theh逼真，而且主角ê人數kah性別mā引人注目。當然Tseri會為我解說內容，m̄-koh，她承認親目看見會koh khah有趣味。

Bat有人問我，我ê性幻想是m̄是有視覺影像，當然mā有！我ē-tàng想像赤體女人，m̄-koh，我iáu是ǹg望ē-tàng親目看tio̍h。為tio̍h beh補償視覺ê缺欠，有時我會kah Tseri同齊讀敘事性khah強ê性感ê冊。我真ài《Fanny Hill》tsit本冊（譯註：原名《一个愉悅女人ê回憶》（Memoirs of a Woman of Pleasure），以別名《芬妮希爾》（Fanny Hill）著稱；它hông認為是史上第一本英文原創色情散文集，也是第一个使用小說體裁的色情作品）。

研討會hit-ê週末，tī大大享受眼福了後，阮開始討論所看ê影片內容。一个khô頭koh假仙假tak ê人一直講hit片電影真無聊。嗯……有可能感覺無聊是teh壓抑（a̍h-ik）性慾、性無能kah性行為驚惶感ê有效方法，m̄-koh，我為伊一定tio̍h án-ne做感覺遺憾。

我知影「我ǹg望ē-tàng sńg這á是看he」ê遊戲是一種誤導ê遺憾。若是看會tio̍h，我真可能會對某種個人認同感覺心中充滿熱火，像講上電視。若是我看會tio̍h，我就bē對beh上「全美廣播公司」（NBC），談論我爭取進醫學院過程ê兩點鐘節目來驚驚惶惶；我ǹg望tsiah-ê節目ē-tàng改變一kóa 觀眾對盲人ê印象，koh khah期待會hō͘ 一kóa盲人改變in對家己ê看法。

我有時感覺家己所成就ê每一件tāi-tsì lóng會kah我ê失明牽連tio̍h關係，失明kah-ná比成就本身，á是成就ê人koh khah重要。「你kám有聽講hit-ê盲人醫生tsit-má完成啥物？Oh！了不起！是一个盲人neh！」我真ǹg望有一工我ē-tàng做一件kah失明完全無相干ê tāi-tsì，hiah-ê tāi-tsì可能會hông寫落來，m̄-koh，作者完全bē提起tsit个人是一个看bē-tio̍h ê人。Ǹg望有一工我ē-tàng達到願望。

失明所帶來ê各種實際障礙hō͘ 人加倍感覺餒志，mā難免會產生自憐ê心理反應，m̄-koh，你一定tio̍h適應。有一點hō͘ 人永遠無法度適應ê是，tī面對生疏ê人kah tī社交場合―起碼我to̍h無法度調適自在。親像講，我歡喜參加宴會，m̄-koh tī宴會中往往真無自在，尤其是周圍若lóng是m̄-bat ê人ê時，特別是tī宴會開始ê前幾分鐘。He絕對m̄是因為我對宴會大廳裡只有我一个盲人tsiah感覺無自在，我擔心ê是我家己，我ê個性，以及我ê言行是m̄是tú好。

當然，一般人mā會擔心tsiah-ê tāi-tsì。我一直m̄知hō͘ 我特別擔心ê特殊理由，直到我讀一本好冊：《盲人ê素質》（The Making of Blind Man）了後。Tsit本冊ê作者是普林斯頓大學ê社會學家羅勃·史谷脫（Robert A. Scott），伊對盲人生活世界ê研究，幫贊我了解家己ê感覺。明眼人tī明眼世界中發展出一種信息、線索kah回應ê複雜信號系統，ē-tàng tī彼此接觸ê時，kā雙方講tio̍h án怎互相應對；tsiah-ê信號無一定tio̍h ài是視覺ê，m̄-koh，明眼人tī明眼世界中非常習慣依賴視覺信號，因為án-ne，suah真無容易轉換去另外一个系統。

第一，he會影響彼此ê對待方式。一个是手掛鑽石手tsí，身穿價值五百美金ê真貴西裝ê人，你隨時看出伊tī某一方面有大成就，所以你可能會開始帶一點á尊敬來對待伊，m̄管是有真心á無；另外一个人ê衫褲破kô-kô，m̄-koh，伊少年而且光采煥發，kiám-tshái你會用無仝ê方式來尊敬伊，而且用無仝ê方式kah伊應對。

第二，明眼人tú-tio̍h盲人會感覺bē自在。Hit位成功ê人會感覺伊用五百kho͘ 美金買來ê西裝，tsit時變kah無值錢ā，伊感覺伊ná親像無穿衫。有一个第一pái kah我見面ê tsa-bó͘-gín-á，tī gāi-gio̍h幾分鐘了後，她對我講：「你一定會認為我是一个奇怪ê人。我講話ê聲親像水蛙teh叫。」Tsa-bó͘-gín-á會忽然意識tio̍h in只有聲音是存在ê，in ê phōa鍊、手環、胭脂、tshat色ê指甲、豐滿ê胸坎kah顫（tsùn）動ê目睫毛lóng無用武之地，suah hō͘ in感覺失落。In m̄知家己是啥人，mā m̄知我是án怎teh看待in，in無法度忍受tsit種情況；tsit種情況對我來講mā有危險。我對hit位聲親像水蛙teh叫ê tsa-bó͘-gín-á犯一个錯誤；因為我對她ê了解只有kah-ná水蛙teh叫ê講話聲，為tio̍h好sńg，我開始叫她「小水蛙」。我隨時感覺tio̍h她teh受氣，開始防衛，而且態度冷霜霜。這kah一直恥笑她胸坎á平平á是真tsē毛，ē-sái講是仝款殘忍。

第三个「線索kah反應」ê問題是，當一个盲人進入一陣人中間，伊無法度隨時感覺出現況，thang有正確ê行為反應。我可能當時心情好，tsông入去to̍h講一kóa kik骨話；若是我ē-tàng看tio̍h其他ê人嚴肅ê面tshiuⁿ，我to̍h會知影in ê情緒是嚴肅ê，á是帶一點á敵意，á是非常憂鬱；kiám-tshái是有人ê老母tú往生。所以，每pái進入一个房間，我一定先恬恬á聽，直到摸清楚當場ê氣氛，tsiah加入；m̄-koh，這有違背我ê個性。

我記憶siōng深刻ê一pái無妥當ê反應，是tī添波大學ê一个社交場合，一个友善ê tsa-po͘人對我講：「Haih！我是小陳，你好無？」「真好。」我出力握伊ê手回答講：「真歡喜看tio̍h你，小陳。」後來我忽然想tio̍h，陳醫師to̍h是hit位將近五十歲ê眼科主任ā！Beh án怎tsiah好leh？Kám講tio̍h tńg去kā伊講：「失禮！陳醫師，我tú-tsiah叫你小陳。」？

Tī病院我辦公ê hit層樓，kah醫生á是護士談論病人ê情況koh khah tio̍h特別細膩（sè-jī），一定tio̍h先確定四kho͘ 圍無人。這m̄是tī醫學院ê課堂學tio̍h-ê，卻是有一工早起tī去教室ê途中學來ê。我兩支手各phâng一杯咖啡，擠入去真kheh ê電梯，一个同學講sńg笑講：「又koh拚暝工ā ho͘ⁿh？大衛。」 「M̄是，m̄-koh，我恐驚我koh會tī『你知影是啥人』教授ê課堂好好á睏一醒。」

四kho͘ 圍無一个同學偷笑，真hō͘人失望，我感覺這是一个絕妙ê笑話ā！無gōa久，電梯門開ā，來到我上課ê hit層樓，有人tī我ê後面擠beh ài先出去，phng-phng-叫，講：「失禮！Hō͘ 我先過，Hartman。」 絕對無m̄-tio̍h，he是「你知影是啥人」教授ê聲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