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《陳夫人》日譯台e5台灣小說 第一部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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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陳夫人》第一部 夫婦 第十七章(更新版)

了後koh過兩三工ê暗時,清文kah安子本來約好beh去病院探訪老父阿山,m̄-koh,清文講有一個熟似ê人收集真tsē唐三彩,約好beh請伊去參觀,所以伊就家己一個出門。安子感覺清文kah-ná是故意án-ne變更,就決定家己一個去病院,就開始準備出門。

阿山為tio̍h治療阿片中毒,tsit一個月tòa入去一間私人病院。因為m̄是普通ê破病,厝裡ê人並無顯出煩惱ê氣氛。M̄-nā án-ne,厝裡ê人認為阿山已經年紀hiah大,tsit-má為tio̍h戒除一向所意愛ê物件,何必特別來入院受苦leh?其實阿山顯然本人並無意思beh án-ne,he是清文建議ê;大概是清文家己無ài ê物件mā beh強制人戒除。阿山年紀已經超過七十歲,tsit-má to̍h ē-tàng為伊準備棺材ê時候à。所以清文硬ài老父接受治療ê理由中,希望老父健康kah長歲壽ê孝心mā有,m̄-koh,khah主要ê是驚社會ê批判,尤其清文bat一時是社會運動ê一份子,對hiah-ê進步ê人來講,伊不得不tio̍h顧陳家ê面子。所以厝裡ê人lóng恥笑清文ê私心,對伊勸老父接受痛苦治療來戒除阿片ê無慈悲行為真不滿。M̄-koh,阿山今年以來身體加真衰弱,若無脫離阿片中毒ê病症,醫生診斷恐驚今年活bē到年底。所以不管清文ê動機如何,伊勸老父入院治療是必然ê措施。治療結果iáu算良好,是值得慶賀ê tāi-tsì,所以bē-sái kan-taⁿ批判清文。

安子穿和服開始準備beh出門ê時,她忽然想講為tio̍h beh hō͘ 老父歡喜,ing暗to̍h穿台灣衫。M̄-koh,一下beh穿ê時,suah發見絲á襪lóng破去,每一雙lóng有破裂,無一雙她看會滿意。因為真久無穿洋裝ā,安子無想beh去補絲á襪,suah kā in放leh。Tsit時,她mā pîn-tōaⁿ去補,若beh送去店舖hông補mā嫌費氣,結果iáu是穿原來hit領和服。換穿和服ê原因就是kan-taⁿ án-ne niā-niā。M̄-koh,做夢mā無想bē到,穿和服竟然幫助她脫離險險á to̍h喪失性命ê災難。這是hit暗發生ê tāi-tsì。

安子行出家己ê厝,來到陳家前門圍牆ê時,去tú-tio̍h也tú行出家己房間ê瑞文。In真罕得是夫婦兩人同齊beh出門,m̄-koh,詳細kā她看,koh m̄是春鶯。
「Ah,真久無見面loh!」

瑞文pháiⁿ勢,án-ne講。事實上,安子已經有一段時間kah伊無相tú。總是,伊有幾nā pái來探訪老父ê款,m̄-koh,安子lóng m̄-bat kah伊相tú過。
「春鶯,ing暗lín夫婦beh去tó位?」

因為前門hia光線khah暗,安子ē-tàng thiau故意假講認m̄-tio̍h人án-ne講。瑞文對家己ê放蕩行為,不管啥人對伊án怎恥笑,lóng無比hō͘ 安子看tio̍h koh khah hō͘ 伊艱苦心。
「Tsit位是tsit pái tshiàⁿ ê tsa-bó͘-kán-á。Ueh,向大嫂請安!」

瑞文用kah-ná受氣ê聲音對邊á ê tsa-bó͘人講。
「Ah,失禮!是非常有派頭ê tsa-bó͘-kán-á o͘h。」 她穿一領水藍色ê長衫,面抹白粉,啥人看tio̍h都bē想講是tsa-bó͘-kán-á;tsit位to̍h是陳陣。

安子想講山頂落來ê tsa-bó͘ gín-á bē曉日語,所以無顧慮就án-ne kā她khau洗。Hō͘ 主人叫講tio̍h kā人招呼,阿陣就恬恬á行禮。看起來kah-ná bē習慣ê款,態度硬piàng-piàng。其實阿陣來到陳家tsiah無幾工niā-niā。Hit暗受tio̍h暴民ê攻擊,tùi部落逃走,來到台南已經是半暝ā。因為時間hiah-ni̍h òaⁿ,瑞文安排她暫時tòa街á ê旅館,kan-taⁿ家己單獨tńg來厝裡。過幾工了後,tsiah用tùi庄腳tshiàⁿ來ê tsa-bó͘-kán-á ê名義,kā阿陣tshōa入來厝裡。

安子ing暗第一pái看tio̍h tsit-ê問題中ê女子,因為好奇心ê使弄,就無客氣kā她斟酌看。有一pái清文tùi荷蘭瓷盤ê歷史事實講起,提起tsit-ê女子ê時,有半sńg笑teh講她可能身上有流外國人ê血。Tsit-má安子禁bē-tiâu 注目kā她看,並m̄是想beh tī暗時探出她ê濫血微妙特徵,卻是kah-ná忽然面對情敵,只不過是奇妙嫉妒引起ê衝動動作niā-niā。
「Ing暗真熱,一點á風都無。」

Tùi房間門行出步道,安子用手ia̍t面;她bē記得帶葵扇。
「Ueh,kā你ê葵扇hō͘ 夫人用。」

瑞文tùi有小khóa距離ê後壁命令阿陣。安子mā隨時ua̍t tńg身過來。
「多謝。」

安子tòe嘴án-ne講,tùi阿陣驚驚the̍h hō͘ 她ê手中,kā葵扇接過來。安子表現出來ê動作無啥物,m̄-koh,心情kah-ná是瑞文被奪走ê感覺。接過葵扇了後,隨時koh tńg身向前,趕緊kā葵扇ia̍t一下ia̍t一下。Tsit時,她鼻tio̍h ná親像茉莉花ê幽香ê味,kám是tsham tī葵扇ê味?Á是kah瑞文並肩teh行,tùi伊身軀芳油散發出來ê味?安子忽然心內有所感觸。
「想bē到你也會娶細姨,畢竟你是一個台灣人。」

安子驚一tiô ê口氣中,有參雜怨嘆kah侮辱輕視。
Tsit時,若是丈夫清文to̍h會隨時反駁講:「娶細姨也m̄是限定台灣人tsiah會!」M̄-koh,瑞文無辯解,無受氣,kan-taⁿ因為見笑kah困惑,面紅kòng-kòng。伊對安子一向lóng是完全無抵抗ê態度,伊tsit種溫和ê款式,安子看tio̍h就常常同情伊,suah無氣力thang kā伊責備;其實安子想講她ná有權利kā伊責備leh?

所以,安子ê口氣隨時溫和落來,koh改變話題。
「Lín kám是beh去看電影?Tsit-má teh演Tshia-puh-lín (譯註:Tsaplin,喜劇電影短片ê影星) ê電影,kám m̄是?」
「Ngh,á阿嫂你beh去tó位?」
「Beh去探訪老父。Tshia-puh-lín ê演技真好,電影叫做《巴黎ê婦人》,kám m̄是?Tsit pái伊無出來演,家己做導演,聽講tsit齣電影非常好,我mā有想beh去看neh。」
「最近阿兄kah-ná無啥teh看電影ho͘ⁿh?」
「因為伊去hō͘ 古董迷去,真無好!」
「總是,阿兄ê頭腦iáu是離bē開社會問題。Ing暗伊kám m̄是去公會堂?」
「伊講是beh去朋友ê厝看古董,ing暗公會堂kám有啥物聚會?」
「你kám m̄知?墓地ê老問題lah,有一個反對遷移ê演講會,一定會大暴亂,危險!危險!」

瑞文無意中án-ne講出來;伊並無特別kā阿兄ê tāi-tsì khǹg-tiám頭殼內。M̄-koh,安子聽tio̍h,就想起清文可能藉口beh去別位,卻是去hia。這忽然引起她奇妙ê不安,就tī步道ê uat角所在,kah瑞文in告別離開,趕緊叫出:「拖車ê!」,然後向公會堂ê方向去。

Tú-tsiah瑞文講一定會有大暴動,m̄-koh,安子擔心ê m̄是清文身邊危險ê tāi-tsì。只是幾工前文化協會ê王茂堂來訪問,勸清文上台ê時,清文斷然拒絕,m̄-koh,安子想tio̍h若是伊心境忽然改變,tāi-tsì to̍h不妙loh;若án-ne to̍h有khah過份。為啥物安子對tsit點hiah-ni̍h擔心leh?He是清明節hit工,她有講了siuⁿ過頭;m̄-nā是án-ne,ē-sái講是kā清文徹底痛擊,這kah-ná hō͘ 伊相當ê震撼,清文到taⁿ lóng m̄講話。Tùi好ê方面來講,若是伊ê心有反應是bē bái,若kan-taⁿ傷tio̍h感情suah hō͘ 伊有使khioh-ka̍k(自暴自棄)ê反彈,無的確伊to̍h會去參加ing暗ê演講會。今後免管lín bó͘,做你照你ê信念自由去做;安子hit時真清楚án-ne講。其實何必hiah-ni̍h冠冕堂皇án-ne講leh?安子忽然tùi女性ê弱點生出後悔ê想法。

公會堂內底聽眾滿滿滿。安子先去看貼tī頭前ê演講題目kah演講者ê名,結果並無看tio̍h清文ê名;伊結局是無來。安子對家己ê加操心,無去探訪老父suah走來tsia,bē了解為啥物家己會hiah-ni̍h緊張。

M̄-koh,她確實是tsông來到不妙ê所在,會場內面kah-ná風吹菅草sa-sa叫teh吵鬧。演講者不時teh煽動聽眾,鼓勵ê聲kah共鳴ê huah-hiu聲tùi四界傳來。維持秩序ê治安人員阻止演講者ê鈴á聲大響,演講者向hit-ê方向看一下隨停止,m̄-koh隨koh繼續演講。然後鈴á聲koh再響,親手án-ne,有幾pái連續ê鈴á聲kah演講停止。中斷演講ê時間kan-taⁿ兩三分鐘niā-niā,公會場內ê氣氛充滿一種緊張ê壓迫感,ná親像風灌kah飽飽ê汽球,隨時會去hō͘ 人鑿破,場內ê氣氛充滿一種緊張ê壓迫感;現現看會tio̍h危險迫tī目睭前,果然phòng一聲汽球破去à。

若去hō͘ tsit-ê可怕ê擾亂絞入去to̍h真頭痛,佳哉安子khiā tī siōng後壁,她隨時tùi正門ê門口逃走出去。M̄-koh,tī tsit-ê瞬間,後面傳來比激烈戰場koh khah恐怖ê聲。
「陳清文有在場,tsit-ê背叛者,kā伊phah hō͘ 死!」

Tsit-ê忽然傳入耳ê聲,安子掠準是聽m̄-tio̍h;tsit-ê「kā伊phah hō͘ 死!」ê聲可能m̄是teh指陳清文,是teh指別人。罵聲是tī暴亂tsìn前,tùi群眾ê中間傳來。吐出煽動言詞ê演講者不斷teh做個人攻擊,K氏kah L氏是受攻擊ê目標,in兩人是市內ê頭面ê實業家。照演講者所暴露ê講法,tsit兩人勾結官廳來包攬墓地整理事業,想beh thàn一tòng大錢,tsit種官廳ê走狗,出賣同胞ê卑賤ê人tio̍h受糾正、批評。In後來tsiah知,tsit兩人偷偷á來傍聽;一旦想beh tshòng tsit項事業,in真知輿論反對ê聲真大,所以趁ing暗tsit-ê機會beh來觀察群眾ê真正意向,tsiah來決定是m̄是beh去承包tsit項事業。Hit時,因為聽眾起亂狂,in兩人險險好好á遇害,是由警察保護tsiah脫離災難。

Án-ne講起來,清文kah hiah-ê利用民眾ê切實問題beh來thàn一tòng大錢ê tāi-tsì一屑á關係都無,為啥物會kah hiah-ê人仝款,成做攻擊ê目標neh?這是因為前幾日王茂堂來拜訪ê時kah陳清文不歡而散,王茂堂就因為憤慨,提出以陳清文為贊成者ê例,這hō͘ 清文成做民眾ê敵人來kā伊責備,結果激動聽眾kā清文當做是kah出賣同胞ê奸商仝款。雖然清文khiā tī kah民眾相反ê立場是為tio̍h正義,m̄-koh,聽眾mā是無beh放伊suah。

Tsiah-ê全部詳情,安子tī事件了後tsiah知影。面對危機ê hit當時,她kan-taⁿ想講beh如何來拯救丈夫,kui頭殼內kan-taⁿ想tsit項tāi-tsì。她忽然又koh beh tsông入去會場,m̄-koh,混亂ê群眾中間,無孔縫thang hō͘ 她進入去一步。安子kan-taⁿ著急,其他無啥物辦法。Tsit時,她忽然看tio̍h清文tùi群眾中間跳出來,走向門口,差一屑á to̍h kheh-tio̍h安子ê肩胛頭。伊禁bē-tiâu叫出:「你」,m̄-koh,清文顯然無注意tio̍h安子ê存在。安子隨時tùi後壁jiok去,m̄-koh,幾nā個tsa-po͘人比伊khah tāi先jiok-tio̍h清文,以公會堂頭前暗淡ê大王椰子樹做中心,kā清文包圍起來。

安子想beh叫警察,m̄-koh,警察kan-taⁿ集中精神teh鎮壓暴徒,以及保護K氏kah L氏,kah-ná無閒thang來照顧清文。Hit暗ê事件本來kah清文lóng無關係,只是伊pháiⁿ運去hō͘ 人絞入去niā-niā,而且清文tī社會ê地位ná親像一張白紙,警察當然kā伊放bē記得。安子發覺tī tsit-ê場合無法度óa靠警察ê保護,所以她勇敢突破包圍,khiā tī丈夫ê頭前。Tsit時,光亮ê一刀tùi她ê目tsiu前liô過去。

清文抱tiâu teh beh向後倒落去ê安子,無顧一切走向大路去,tsa̍h一台人力車落來。
「來去回春病院,拚速度!Khah緊leh!」 He是阿山入院中ê病院,以普通ê速度,只不過是十分鐘ê距離。 三輪車tī合歡木ê路樹中間跑走,安子倒坦橫tī車ê後座。清文kā她tháu開衫褲ê帶,看tio̍h白色ê內衫流出鮮血,伊驚一tiô。Tùi熱天薄衫鑿落去腸á ê部位,若萬一,有可能是致命ê深傷。
「安子,會痛bē?」
「Bē lah,無啥要緊。」
「真失禮!」

安子thí開目tsiu,露出微微á ê笑容。丈夫kā她會失禮ê低沉聲音,ná親像寺廟ê鐘聲,神秘koh莊嚴ê餘韻滲入去她ê全身。「真失禮!」Tsit句清文ê聲,確實意義深長;he m̄-nā是對in bó͘ 拯救伊性命ê行為表示感謝niā-niā,是有超過感謝ê意義tī-.teh;就是一種對teh beh失去家己所愛ê人á是家己面臨死亡ê時,大部分ê人lóng會發出ê話。對過去一生ê精神kah行為做總決算,清文發現伊對安子ê付出比伊tùi安子所得tio̍h ê少一大碼。伊ê悔恨沉重壓縮了後,結果所發洩出來ê謙卑話就是 「真失禮!」。

無no͘h,清文無感覺安子teh beh死去,卻去hō͘ tsit種心情束縛tiâu leh,到底是án怎leh?伊忽然tùi惡夢中醒過來,直直看安子ê面。安子ná親像細隻鳥á hiah-ni̍h溫柔,目tsiu mi-mi,幾條散亂ê頭毛落tī蒼白ê面上;bē講得ê平靜面容,握tiâu ê手掌有汗濕koh溫暖。清文看tio̍h tòe車體teh搖tín動ê頭殼,伊感覺安子kah-ná死去à ê款。

來到病院,安子hō͘ 人送入去治療室接受急救。清文tī外口teh等ê中間,伊想像siōng bái ê phah算,緊張kah行來行去。Tòa tī病院teh照顧阿山ê老tsa-bó͘-kán-á素娥聽tio̍h消息,趕來問講夫人是án怎leh?有性命ê危險無?素娥真不安ê面色teh問,tī hia teh行來行去ê清文無發覺tio̍h她,無kā她回答,mā無kā她看一目。 過無gōa久,治療室ê門phah開,院長出現。
「院長,情形án怎?有要緊無?」

醫生明朗ê微笑暗示狀況bē bái,伊用tú洗了iáu未ta ê手phah清文ê肩胛頭。
「陳先生,你ê運氣真好,受傷ê部位是要害,我mā真煩惱,m̄-koh詳細kā她看,卻無啥物大傷。孔嘴六公分,深二公分半,內面ê腸á lóng無異常,一禮拜了後就ē-tàng出院ā。」
「Án-ne真多謝,因為她是hō͘ 人tùi薄衫頂面鑿落去,我掠準會....。」

因為感覺安心,伊後壁ê話to̍h無koh續落去講。
「你若是日本人應該早to̍h注意tio̍h,為啥物夫人hō͘ 人鑿hit刀無啥物嚴重?」

醫生tshōa清文入去治療室,指安子ê腰帶hō͘ 伊看。一看,原來如此,果然腰帶ê銀絲菊花圖樣正中央ê結蕊hō͘ 刀鑿破去。如果安子若穿洋裝á是台灣衫,he就不堪設想loh,清文想tio̍h to̍h koh起驚。伊án-ne teh想,就kā tàn tī籃á底亂亂ê腰帶the̍h起來折hō͘ 它好勢。 為tio̍h beh接受好ê治療,清文決定hō͘ 安子tòa院。Tī hit棟台灣式房屋改造ê病房邊á,有一棟獨立ê日本式病房tú好有空位,安子就án-ne tòa入去。

Tsit-ê意外事件報tńg去陳家,大家隨時趕來到病院。Tsa-bó͘-kán-á阿英哭teh來tshōa清子,玉簾kah春鶯坐車趕來,in比其他ê人khah早到位。去參加sing-lí場ê宴會ê景文kah去看Tshia-puh-lín電影ê瑞文,in接tio̍h緊急通知也lóng趕來到病院。新聞記者明知事件內容禁止刊登,in mā是走來問一kóa討厭ê問題。

Tāi-tsì處理到一個段落,清文吐一個大氣來輕鬆一下。Tsit時聽tio̍h有人細聲teh叫伊,一看to̍h是素娥。Tio̍h lah,伊tsit-má tsiah發覺,tú-tsiah當teh處理急救ê時,tī伊邊á ê to̍h是素娥,她一定是iáu-teh煩惱,beh來問安子ê狀況。清文無beh驚動老父,就叫素娥注意,tio̍h對老父簡單提起to̍h好。M̄-koh,素娥心情非常著急,kā清文報告ê是另外一個意外事件:阿山失蹤à。

病院koh引起一tsūn ê喧嘩;各病房、ta̍k角落lóng tshōe透透,m̄-koh,to̍h是tshōe無阿山。阿山一定是趁大家teh無閒安子ê意外災難ê時,早to̍h脫出tsit間病院。
「真害,伊已經治療到tsit-ê坎站,suah….」

院長S氏改變tú-tsiah講tio̍h陳夫人ê時ê樂觀面容,tsit-má有小khóa失望。S氏mā是基督徒,kah陳清文夫婦是朋友關係,所以對阿山ê治療特別用心;這ē-sái講是超越職業意識ê奉獻努力,m̄-koh,伊無一定有成功ê把握。阿山m̄-nā是阿片ê中毒者,而且是koh活無幾年ê高齡者,肉體上有真tsē毛病tī-.leh。若處理bē好勢,有可能會變成為tio̍h beh矯正牛角suah去thâi死牛ê結果。阿山一向ta̍k工食一兩半ê阿片,以伊ê年齡kah體力來講是相當超量,所以醫生採取ta̍k日減量ê方法,hō͘ 伊避免因為禁食來受劇烈ê痛苦。一般來講,若是對有體力ê人就會採用對症下藥ê辦法,然後tsiah hō͘ 伊食鎮定劑á是安眠藥來減輕痛苦。M̄-koh,對阿山tio̍h特別謹慎,m̄-nā án-ne,tsit種阿片中毒者ê特徵之一是gâu講白賊,所以為tio̍h beh分辨患者講話ê真假,tio̍h調查看伊有偷藏阿片á無。而且因為患者若心理上過頭絕望會去自殺,所以醫生mā tio̍h隨時記tiâu精神病學ê方法。因此,勒戒阿片對患者來講,當然是真辛苦,主治醫師也tio̍h謹慎注意,koh ài有耐心。經過努力ê結果,阿山漸漸有起色,tsit兩三工已經無禁食ê症狀,koh有食慾,S氏醫生當teh開始放心鬆一口氣。Tsit時,阿山suah來溜走,莫怪醫生非常失望喪氣。Kám講一切lóng變成烏有,已經絕望ā?阿山溜走,除了去tshōe阿片以外,無可能有別ê目的。

果然tī市內四界tshōe了ê結果,到半暝tsiah發現阿山去ê所在,就是tī lah-sap koh雜亂ê街頭;阿山倒tī一間阿片薰館ê眠床頂。

長時間禁食阿片,阿山對阿片hah-kah beh死,伊一定心內充滿歡喜kah爽快teh食阿片。伊tī hia睏重眠,無論án怎kā叫kā搖,lóng無法度kā伊tùi武陵桃花源叫tńg來。清文bē-tàng離開安子,所以無在場。景文、瑞文kah幾位僕人kā阿山扛起lih車頂載tńg去厝裡。Tsit時,有人建議koh送tńg去病院,m̄-koh,in想講病院對阿山來講等於是監獄,送伊tńg去顛倒是無慈悲ê行為,所以in iáu是先kā伊送tńg去厝裡。

清文接tio̍h已經發見老父ê報告就安心落來,m̄-koh隨koh接tio̍h電話講:「人已經往生à!」

阿山ê死hō͘ 人感覺是解bē開ê謎;kā伊扛入去伊ê房間ê時,景文iáu滾sńg笑講:「Beh去阿片薰館mā tshōe一間khah好ê所在,án-ne hō͘ 阮thiám kah beh死,無kā伊the̍h運搬費算bē hô。」In根本lóng無想講伊已經死去à,聽tio̍h老母阿嬌悲傷哮起來ê時tsiah知。Tī阿片薰館發見ê時,in想講伊是iáu活leh。瑞文講:「真奇怪,我有聽tio̍h老父teh睏喘氣ê聲,而且身軀mā iáu燒燒,m̄-koh....。」景文講:「我看tio̍h伊ê目tsiu皮有teh tín動,m̄-koh....」言語上in án-ne斷言,m̄-koh,心內iáu-teh懷疑是m̄是tī阿片薰館發見ê時,伊to̍h已經死à?真是不可思議。Tsiah三十分前ê tāi-tsì,m̄-koh,記憶kah-ná陷落tī雲霧中,無法度確實證明真相。所以in認為是tī車底ê時,伊不知不覺斷氣去;這是tsit時siōng適當ê解釋。M̄-koh,一直無法度排除tī發見ê時無感覺是teh扛屍體ê奇怪想法。

阿山ê死無hō͘ 真tsē人現場感覺tio̍h,是真自然ê過程。
老母阿嬌若講是teh可憐丈夫,不如講是對丈夫死kah hiah pháiⁿ看teh掠狂哀哭。大家族ê家長應該是tī家族同齊用心看護kah疼惜之下,tī豪華ê眠床頂瞑目tsiah tio̍h。Taⁿ阿山kah-ná流浪漢死tī路邊,這beh ná會看口得?而且無一個人看tio̍h伊斷氣,án-ne阿山kah-ná是靈魂無tè去ê鬼。老母對清文無停teh批評攻擊講:「伊會落到tsit-ê地步,lóng mā是你出ê主意。」

清文承認m̄-tio̍h koh kā她安慰,m̄-koh lóng無法度hō͘ 老母平靜落來,最後伊大聲講:
「阿母,請mài koh hiah-ni̍h激動。老父m̄是像(tshiūⁿ)lín所想像ê小人物,伊絕對無認為死亡是悲哀ê tāi-tsì,koh khah無像阿母hiah-ni̍h迷信,kan-taⁿ講hiah-ê無合故人意志ê話。請你詳細看老父ê面容!」

阿山年老體衰土色ê面,浮出ná有ná無ê微笑;生前bat伊ê人,對伊樂觀飄逸ê風采,到taⁿ iáu ē-tàng tùi伊ê面容看出。半開ê嘴kah-ná teh講:「Tùi自然來生koh回歸自然,有啥物thang悲哀leh?我用siōng適合我ê死法來死。」

十工後舉行葬式。
清文想beh採用盡量簡單ê儀式。台灣ê冠婚葬祭非常繁雜koh浪費,所以m̄是kan-taⁿ清文主張tio̍h極力來糾正,新時代ê人mā lóng抱仝款ê看法,而且像阿山tsit款已經達到生死相同ê悟性,簡單ê儀式顛倒khah sù配。M̄-koh,因為阿山是家長,而且享受長歲壽來往生,所以全家族無人beh聽清文ê意見。尤其是阿嬌,她認為阿山hiah-ni̍h pháiⁿ聽ê死亡款式,為tio̍h beh回復伊ê名譽,洗清世間pháiⁿ聽ê傳聞,tio̍h大大舖排tsiah ē-sái得。

所以,無論清文ê意向如何,阿山ê葬式是tsit-ê城市前所未有ê盛大奢華。親像神轎裝飾ê棺木由三十二個人扛,綿延數百人ê送葬行列,鳴鉦、phah鼓、pûn鼓吹等等鬧熱ê出山音樂,混合眾女子ê哀哭聲,形成一種奇怪ê交響曲,盛況空前。

身穿麻衫,頭戴麻布三角帽ê孝男,跟tòe棺木ê邊á teh行,tsa-bó͘人坐轎跟tòe tī後壁。安子孔嘴痊癒ê情形真好,五工前to̍h出院,她tshōa清子參加出山ê行列。
「阿母,阿爸teh哭neh。」

清子kah-ná bē堪得hiah鬧熱ê行列kah哀哭震天ê送葬ê刺激,頻頻對老父感覺不安,所以來問老母:
「阿爸為啥物teh哭?」
「你gín-á m̄-bat tāi-tsì,我已經kā你講過阿公死去à。」
「M̄-koh,阿母你無teh哭,為啥物leh?」

幼兒ê疑問hō͘ 安子有一點á困擾,oh得kā她回答。每pái行到街路uat角ê所在,安子ē-tàng tùi轎ê窗簾看tio̍h清文ê形影;伊身穿麻衫,thuh枴á,穿草鞋,雙pêng有人扶伊teh行。M̄-koh,清文tī tsit-ê場合,kan-taⁿ ē-tàng表現風俗上充滿形式ê哀傷,只不過he是kah伊真情哀悼老父往生無仝ê另外一種方式;所有ê人lóng是án-ne,尤其是tshiàⁿ來做孝女ê tsa-bó͘人,甚至捻(liàm)坐tī仝轎ê幼兒ê kha-tshng-phóe hō͘ 伊哭,來忠實達成她ê義務。

以家庭做社會單位ê生活,一個人ê生死對伊本身ê意義kah感情,hō͘ 背後khiā-.teh ê龐(pâng)大家庭ê影遮tiâu-.leh,suah失去伊ê光輝。所以,像講安子頭胎夭折ê gín-á án-ne,十歲以下ê gín-á死亡,被用非常冷酷ê方法處理,kah-ná teh處理厝裡死去ê狗一樣。若講tsit-má tsit-ê家長ê情形,he是為tio̍h beh誇耀家己ê富裕kah繁榮,無惜千金,大大舖排。清文tsit-má陷落tsit種舊傳統,感覺真無奈。他想講沿路teh看送葬行列ê日本人á是新時代ê台灣人,大概會笑伊講:看你tsit-ê款式!這to̍h是提倡社會文化進步ê男人ê後果。M̄-koh安子知影,清文tsit-má ē-tàng充分忍受tsit種ê侮辱。

無gōa久,埋葬完成了後,陳清文夫婦tńg來到厝。
Thǹg掉喪服,換穿清爽ê浴衣,兩人坐tī二樓樓台ê藤椅頂。Hō͘ 死人入土為安,清文暫且放落肩胛頭ê重擔,大大吐一口氣。夫婦兩人一時無話,眺望外口。天空罩雲一片灰色,水氣飽滿ê空氣重kah bē tín動。白蟻成群teh飛,hō͘ 人感覺黃昏ê腳步近óa loh。

一隻白蟻落入去咖啡杯á內,安子叫一聲「Ai-ah!」,m̄-koh,清文不管,伊kā白蟻掠出來,kah-ná無啥tāi-tsì,就kā咖啡lim落去。安子忽然想起幾年前ê tāi-tsì;tio̍h lah,是結婚了後無幾年ê tāi-tsì。Hit時,清文抱tio̍h希望進入官界服務,無gōa久伊去hō͘ 人排斥出來,當teh陷落困境ê時tsūn,安子為伊泡一杯kha-lu-phi-suh飲料,卻粗心大意,無看tio̍h杯á內落一隻胡蠅,hit時,清文對她ê態度是非常恐怖ê激烈。Tsit-má tī喪事期間,清文ê心情無法度hō͘ 激情入去,m̄-nā是án-ne,伊ê人格成長,冷靜koh心胸開闊,安子感覺真歡喜。
「時間過了真緊,咱結婚已經十年ā,tsit中間發生種種tāi-tsì。」
「各種tāi-tsì lóng有。」
「M̄-koh,雖然結婚已經十年久,咱iáu是gín-á ê想法,無了解生活ê方法,kám m̄是?」
「確實是án-ne,所以,hit工你為我做尊貴ê犧牲ê時,你若有三長兩短,我想我會bē堪得。Tsit十年中間,對我來講是

受侮辱kah混亂ê時代,以後希望咱會有koh khah光榮ê時代。」
然後兩人又koh恬恬眺望天空,kah-ná雲霧一般ê白蟻陣,tùi陳家ê厝頂飛向天空,過無gōa久,蟻翼lak落來土腳;白蟻hō͘ 地基朽爛,柱á蛀孔,醞釀(ùn-jiòng)陳家敗壞摧毀ê勢面。M̄-koh,兩人án-ne teh看,心內卻teh想:過無gōa久,hō͘ 陳家改變ê m̄是白蟻,以後是咱ê時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