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《陳夫人》日譯台e5台灣小說 第二部》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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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子用車á teh做工作褲。
想講去農場做khang-khoè ê時thang穿,最近tsiah開始做。她tī東北地方ê田庄出世,tiāⁿ-tiāⁿ穿工作褲,m̄-koh, 已經bē記得án怎裁剪。想了koh再想,tsit-má想起來à, 就開始做。
做夢mā想bē到,她會tùi遙遠ê日本東北寒冷ê鄉村嫁來到台灣。她一面tshia工作褲,想起過去遙遠ê一切,非常懷念。寒天真緊到ê故鄉,koh是暗時mā真緊暗ê季節,hit時iáu是用燈á火,tī淺茶色ê光線下面,老母起動tshia-á針。Kah-ná是tī幻燈內ê姿勢,懷念一切:秋天祭拜、田庄戲kah神樂、盆舞kah眾神靈ê火把....
頂年tńg去故鄉ê時,村民ê平安戲kah娛樂lóng無去à。日本傳統kah-ná幻燈ê樸素心,去hō͘ 快速tńg-se̍h ê底片捲無去。Án-ne, 人kám會變khah幸福?Bē án-ne lah。想bē到文明是一種ê大錯誤,kám m̄是? 已經幾十年無機會接觸土,tsit-má有機會,對家己身體無真結實來講,無比這koh khah好ê tāi-tsì。安子感覺清文為伊開始tsit-ê真好ê khang-khòe, 她滿心感謝。工作褲teh beh做好ê時,玉簾來訪問。
「Ah, 你teh做裁縫。」
「是ah, 我趕teh做mong-beh(もんべ=工作褲)。」
「Mong-beh是啥物?」
「就是褲,我出世ê田庄所穿ê褲。」
「Oh, 日本tsa-bó͘人mā穿褲?」
玉簾感覺真稀奇,叫安子穿hō͘ 她看。因為幾十年無穿,安子感覺pháiⁿ勢pháiⁿ勢。
「Án怎,真奇怪ho͘ⁿh。」
安子khiā起來,kā直條紋ê棉布工作褲穿落去,玉簾ki-ki笑。若beh講看起來奇怪,實在是因為m̄-bat看過tsit種褲suah m̄知beh án怎批評。M̄-koh, 想講ki-ki笑真失禮,就khah正經問:
「阿嫂穿這もんべ beh tshòng啥?」
「Beh做khang-khoè,去咱ê農場種kóa菜,tsit中間我to̍h án-ne teh想。」
安子án-ne講,玉簾一pái無笑,m̄-koh露出tshuah一tiô ê面容。貴夫人卻去掘土種菜,她感覺這比穿工作褲koh khah奇怪。
「M̄-koh, 清文阿兄kám會准你án-ne做?」
「Ná會講准m̄准,伊真贊成。你kám無beh去一pái看看leh?曠闊ê大地,hō͘ 你心情清朗,hō͘ 你bē記得世間ê人情世事。」
安子án-ne講m̄是針對玉簾ê運命來同情、安慰,m̄-koh, 玉簾ê表情有teh想beh去看māi。她一生kan-taⁿ去過田庄一兩pái, 感覺田庄只是lah-sap、無方便、bē爽快ê所在。所以,她無法度想像阿嫂所講ê, 快樂ê田園hō͘ 人bē記得世間ê人情世事。總是,he是安子所講ê, m̄是teh講白賊。
「聽講lín ê別莊已經起好à, 我mā想beh去看māi leh。M̄-koh, 我無法度像你落田園做khang-khoè, 掘土, the̍h lah-sap物件。」
玉簾án-ne小khóa khau洗講。這一半是因為她看bē起卑賤ê勞動,一半是她反對勞動。總是,她真欣羨安子beh去實際勞動ê勇氣。
「安子嫂,你beh做農夫所做ê khang-khòe, kám是出tī神ê啟示?」
「M̄是lah, 無啥物。我只是感覺做kóa甚麼tāi-tsì比恬恬khah好。」
「M̄-koh, 你tī教會有當職, koh是矯風會ê幹事, kám m̄是做真tsē tāi-tsì à?」
「雖然是án-ne, 我想beh做kóa別項....透過身心ê活動ē-tàng直接產生甚麼....講起來有小khóa khah「誇張」。總是,人做khang-khoè是siōng好,kám m̄是?」
玉簾聽了感覺受tio̍h指點,眉頭結結,突然反駁講:
「M̄-koh, 保羅講:人因信稱義,m̄是在tī行為。」
「無m̄-tio̍h, 玉簾,你最近受洗禮,實在真好。」
「Ngh, 應該khah早洗禮tsiah好,我真正想beh有徹底ê信仰。」
玉簾真得意án-ne講。她ê得意雖然有帶(tài)虛榮心,m̄-koh kah以前ê表達方法有真大ê無仝。看起來,玉簾有teh改變。Tsit幾年,玉簾經常穿烏色ê衫,手錶以外無koh帶手環、手指(tsí);除了特別ê場合,她ê面lóng無抹粉。她無化妝mā súi, tsit種無裝飾ê樸素,對她ê年齡來講,顛倒是高雅。安子tú嫁來陳家ê時,她打扮kah真súi,加上虛榮、驕傲á是不滿to̍h tsho̍p-tsho̍p念。Taⁿ她回復原貌,koh流露出謙卑kah知足,世間ê慾望等等已經無koh引起她ê興趣à。
這是好tāi-tsì, m̄-koh, 安子感覺不安。對景文無愛情已經無koh hō͘ 她感覺苦楚,hō͘ in翁疼á是疼in翁lóng變成無tshái工,只有絕望kah屈辱niā-niā。準講她ê心思有提高,kám講án-ne to̍h夠額?她tiāⁿ-tiāⁿ bē記得帶聖經,去教會kah-ná學校ê優等生hiah熱心,m̄-koh, tī照顧景文kah in kiáⁿ 等等做人ê bó͘ 應盡ê義務kah家事,她lóng放外外。
宗教有時ē-tàng hō͘ 一個人kah-ná重新油漆完全改變,玉簾to̍h是án-ne。她是kah-ná tú油漆新tshiah-tshiah, tio̍h特別注意「油漆未乾」,若無小心會去bak-tio̍h油漆。這是teh形容她iáu未夠分,玉簾是kā信仰當做裝飾品穿戴tī身軀頂,koh kā人展她ê穿插jōa高價、美麗,án-ne teh誇耀家己。Tsit-má偶然tú-tio̍h「行為」kah「信仰」ê教義問題,她teh反問安子ê時,她ê目神露出認真ê狂熱信仰。
「我認為信仰是siōng重要。工作當然是好,m̄-koh, 若kā工作當做siōng重要,阮tau ê景文kám m̄是比siáng都khah好?無人會比伊khah熱心koh有野心。」
安子無kā她回答。議論無論jōa重大á是jōa有意義ê議題開始,結局mā是會真無聊來結束。自我主張á是自我辯護會成做防衛ê牆,致使無法度觸tio̍h真理。真理m̄是teh教訓人,mā m̄是硬叫人án怎做。 因為安子恬恬無應,玉簾掠準安子同意她ê講法,無koh繼續講tsit-ê議題。M̄-koh, 她顛倒pháiⁿ勢pháiⁿ勢開嘴講:
「我是beh來拜託阿嫂一項事....」
「Ah, 是什麼tāi-tsì?」
安子隨時回應,m̄-koh, 玉簾感覺小khóa pháiⁿ勢停一下,然後參雜憤慨kah屈辱ê口氣講:
「如果清文阿兄根本lóng無hō͘ 你錢,你會án怎處理?無錢to̍h無法度奉獻hō͘ 教會,mā無法度kā gín-á買衫á褲。」
「He oh, 阮是我teh hō͘ 阮翁錢。」
你看ho͘ⁿh, 玉簾露出án-ne講ê報復性ê笑面講:
「Lín tau kah阮tau確實大大無仝。景文實在有夠刻薄。當然無需要像兄嫂lín ê情形,因為我可能無hit種資格。阮若是sàn-tshiah人to̍h免講,伊連五十、一百ê lân-san錢所費都無beh hō͘ bó͘, kám講會得過?而且我tsit-má無像少年ê時hiah-ni̍h浪費亂開錢。」
「是ah, 你已經kah以前完全無仝。Tsit-má你lóng開tī正當ê用途,儉儉á用錢。Án-ne, 景文iáu teh lô-lí-lô-so oh?」
「伊無講甚麼,mā無beh hō͘ 我錢。」
「好好á kā伊解說,kā伊拜託....」
「真討厭,我tsiah無beh kā hit種人拜託。」
玉簾iáu是hiah-ni̍h pháiⁿ脾氣koh潔癖。她想講kā人拜託,人無隨時kā你聽,會kā你拒絕,á是tshìn-tshái應付。Tsit種想法致使她討厭kā人拜託。
「我無beh kah hit種人講話,m̄-koh, 無半sián錢,我無法度做tāi-tsì....。」
「Mā是有影,án-ne, 我來kā景文講一聲,伊一定會了解,因為伊對我kah-ná無好應付。」
玉簾iáu未明確kā她拜託,阿嫂tāi先體會tio̍h她ê意思,beh替伊kā景文講情,玉簾無感激講「多謝」。這m̄-nā是因為玉簾好強ê個性,mā是因為一切ē-tàng委託安子ê安心kah謝意,她感覺無講出來會koh khah真實顯示出來。Ē-tàng透露真實ê處境,拜託對方來得tio̍h安慰,bē感覺幻滅á是滿面全豆花,對玉簾來講,只有安子ē-tàng án-ne對待她。
「我無想beh對景文要求甚麼,已經無啥thang要求ê物件。」
「真是寂寞ê話。」
「我一屑á都bē寂寞,....。Án-ne, 勞煩阿嫂去講錢ê tāi-tsì,m̄-koh, 請你m̄-thang kā柳櫻ê tāi-tsì講出去。Hit-ê tāi-tsì án怎來處理, 我想來想去,有夠煩。」
景文koh娶一個bó͘, 只是半年前ê tāi-tsì, 是beh來代替過往ê第二夫人阿龍。將近三十歲ê柳櫻是一個未亡人,前是相當有錢人ê夫人。Beh娶tsìn前,景文有去kah大兄夫婦參詳。....這m̄是另外有關色戀ê tāi-tsì, 若是án-ne to̍h bē選tsit-ê kó͘-ló͘-sō͘-kó͘三十歲ê tsa-bó͘。實在是阿龍死去留落來三個kiáⁿ, 玉簾若有替我考慮tsit-ê tāi-tsì to̍h好,m̄-koh, 她連家己生ê kiáⁿ都無要無緊,ná會來幫忙照顧細姨所生ê kiáⁿ。所以,無論如何to̍h需要一個人來做阿龍ê kiáⁿ ê老母。 這m̄是無道理ê tāi-tsì, ná會無beh家己去kah大bó͘ 參詳來得tio̍h她ê接納?Hit時,清文án-ne講。M̄-koh後來看起來, 景文lóng無kah玉簾參詳過tsit-ê tāi-tsì。無論如何,這m̄是事實。In早前一定bat談過,m̄-koh是一直悶tī心肝內。安子in lóng感覺真不可思議,玉簾mā表現kah ná無hit項tāi-tsì, kah安子見面mā lóng無提起。數年前,景文tī街á開一間海產大賣店,新ê細姨kah死去ê阿龍ê三個kiáⁿ做伙tī hia tòa。想講分開tòa, 玉簾ê心情可能會khah快樂。M̄是án-ne, ē-sái講是因為她有恬靜ê宗教生活。Koh khah慘ê是,增加in夫婦心理ê隔膜,非常恐怖。假使家己對清文無啥物要求,安子想講她ê日子會一工都忍受bē-tiâu。家己mā是一個普通人,靈魂得tio̍h翼,會離開地上ê滿足kah幸福,飛去koân-koân ê天頂。若是玉簾ê精神去到hit-ê地步,he ē-sái講是家己達bē到ê境界。總是,連基督教mā講:「實在講,心熱,m̄-koh肉體軟弱。」何況,人入墓tsìn前,kám有法度thǹg掉肉體ê衫á褲?
Hit暗,景文tú好來tshōe清文參詳tāi-tsì。
參詳有關起祖廟ê tāi-tsì。祖廟俗稱祖厝,也就是家廟,這kah一般大眾去拜拜ê廟寺無仝。姓陳ê祭祀姓陳ê祖先,姓王ê祭祀姓王ê祖先,由仝姓ê合資起造ê祠。
Tsit-ê起造陳氏大宗祠ê預算tio̍h十萬,清文in陳家tio̍h出預算ê五分之一。M̄-koh, 清文無啥ài tsit筆錢。祭祀祖先ê傳統思想,已經超過現代ê純風美俗,陷落非精神tik ê形式,ē-sái講是pháiⁿ風俗。Tī tsit方面投入hiah koân ê費用,tùi國家社會ê大角度來講,he是無經濟。
M̄-koh, 清文無講tsit套大道理,kan-taⁿ講起初to̍h明確kā小弟表示kan-taⁿ ē-tàng出小khóa錢。總是,景文一開始to̍h無意思beh清文出tsē錢,因為伊tú-teh創業,無ài加添伊ê負擔。所以,伊是來報告伊beh負擔in陳家tio̍h分攤ê大部分費用。這並無意外,景文是萬事計較ê人,m̄-koh對起家祠ê tāi-tsì, 伊都真慷慨。清文早to̍h知伊會án-ne做, m̄-koh, 景文家己負擔hiah大ê金額,清文有服伊tsit-ê氣勢。 因為話題tú好講tio̍h金錢方面ê tāi-tsì, 安子期待清文會趁tsit-ê機會講起玉簾lân-san錢所費ê tāi-tsì, 結果lóng無提起。安子事先有拜託清文,m̄-koh, 清文對景文ê感情已經疏遠,顯然是無願意tshap景文夫妻ê個人私事。
清文行出客廳,安子下決心對景文開嘴講:
「Gín-á lóng大漢à, lóng需要lân-san錢費用。而且玉簾每個月tio̍h奉獻hō͘ 教會三十圓,手頭tiāⁿ-tiāⁿ有khah ân。她tsit-má無像以前hiah-ni̍h浪費,買kóa無路用ê物件。」
「她確實無koh浪費,lóng是因為受阿嫂ê影響,我非常感謝。」
景文tòm頭兩三pái,外表án-ne, 內心到底án怎想都m̄知。伊果然表現出天生ài khau洗ê個性講:
「M̄-koh, 隨便kā錢hō͘ 玉簾,她敢會the̍h去起禮拜堂。」
安子對tsit種無正經ê講法真受氣。你家己為tio̍h起廟慷慨出二萬圓,án-ne kám ē-sái批評lín bó͘ 起禮拜堂?安子心內非常憤慨講:
「你實在是kún笑teh講siáu話....」
「我無teh kún笑。」
「Án-ne, 你mā小khóa為lín bó͘ 設想一下!」
「M̄-koh, 她kám m̄是講無beh關心家己ê tāi-tsì?對ta̍k項tāi-tsì lóng無beh致意....不而過,ná會趣味基督教mā tio̍h付出對應ê錢?」
「Oh, 啥物趣味?」
「無lah, 我m̄是講你,是指阮tau ê玉簾。她ná會對神hiah-ni̍h熱心?若是對家庭生活á是丈夫、gín-á hiah-ni̍h熱心,m̄知會gōa好leh。」
「玉簾真了解家己ê缺點,因為一直真苦惱,tsit點你tio̍h kā她了解。」
「我bē了解,自結婚以來,我to̍h無法度了解她。嫁入門ê時to̍h聽講她無幸福,這是án怎講leh。她免煮飯,免gia̍h掃帚(sàu-tshiú),每一個gín-á lóng有請奶母....」
「Án-ne kám tio̍h?Tī台灣成做夫人了後,免做任何家事,án-ne講是幸福,無煩無惱。若是án-ne, 台灣上流家庭ê夫人大家lóng非常快樂loh?」
「大體上是án-ne....m̄-koh無統計數字。」
「希望你小khóa認真為她設想,玉簾以前真苦惱....」
「我知lah, 她甚至phah算beh自殺,戇tsa-bó͘。」
安子tshuah一tiô, 玉簾最後iáu是對丈夫講出hit-ê秘密,連景文講tio̍h mā gāi-gio̍h gāi-gio̍h。
「Tsit種tāi-tsì若出去,bē聽得。」景文講。
「她想bē開到tsit種程度....」
「Kah-ná teh演戲leh。」
「M̄是lah。」
「我後來漸漸tùi玉簾聽起來,koh khah感覺失望。我m̄知hit-ê tāi-tsì,為tio̍h根本飼bē活ê嬰á, 買日頭燈,請醫生,食藥á, 我lóng照玉簾ê意思去做,結果án怎?Tsit-pái是熱心信神,kah-ná尼姑leh。」
「無lah, 你掠準已經為bó͘ 做真tsē tāi-tsì, kan-taⁿ一點á niā-niā是無tshái工。若m̄是付出全部ê疼,he m̄是疼。這雖然m̄是金錢,m̄-koh, 疼比金錢khah重要。」
「原來如此,玉簾mā講過tsit類ê話。總是,她m̄-nā無hō͘ 我一點á疼,她啥物都無hō͘ 我。....M̄-koh, 我明白阿嫂ê話,我對你表示敬佩。好lah, 我會hō͘ 她夠額用ê錢。」
「若是án-ne, 玉簾就ē-tàng好好á過日子。我講了有khah過份,真失禮!」
「免掛意。」
景文照例tòm頭三pái,kā已經冷去ê茶suh入嚨喉lo̍k-lo̍k leh講:
「其實玉簾mā是一個可能ê tsa-bó͘人。」
景文hit-ê圓koh細ê面,連teh思考重要tāi-tsì ê時,mā tiāⁿ-tiāⁿ hō͘ 人有單薄ê感覺。總是,伊tsit-má流露一句對bó͘ ê觀感,安子kah-ná聽tio̍h伊講一句真心ê話。He是tī伊ê表情á是言語本身koh khah深ê物件—可能連伊本人mā無發覺ê心聲。Mā是景文對玉簾感情ê流露,安子án-ne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