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陳雷文選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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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ua̍h kiáu出頭天

作者 陳雷 2007.09.02

(1)

若是講起三斗ê過去，趣味事真tsē，m̄-nā是王爺宮hia ê人bat伊bat kah有tshun，差不多規麻豆tō攏人人知影伊ê名。

原因大概有幾tsân，其中一tsân是伊tī王爺宮口砧皮鞋補雨傘，到taⁿ事業三十年，技術一流，這個成就有出名。若beh phīng工夫，上簡單是看伊hit雙鳥皮鞋，金生a穿m̄ tîⁿ，伊kā khioh來修理，後tsan釘kuân起來，上少一年一擺穿去看人ê新娘禮，結果看起來若新ê，無人認會出來。
過來一tsân是關係著伊ê名，聽講是伊ê阿媽號ê。是按怎三斗tú tú好，無khah tsē也無khah少，ah tse咱tō m̄知lah。減彩三斗ê阿公舊時開米ká，伊ê老母生伊hit時，對對有人客來店裡tia̍h米三斗，按呢算是伊人生一開始tō有一個真好ê彩頭，號來作名？但是王爺宮hia bat伊bat kah有tshun ê人攏按呢生講，三斗ê祖先無人開米ká，所以我看，這個tia̍h米三斗ê理論是無法度成立。

最近有人拆破講，三斗ê一生注定兩個kiap：tshuā某一kiap，定期存款koh一個kiap。三斗ê tshuā好a進前，khang-khuè勤作，趁一kho͘ tshūn一kho͘，趁十kho͘ tshun十kho͘，要緊the̍h去合作金庫khǹg定期。 本來這項代誌無人知，就是三斗ê好朋友金生a，伊tī合作金庫食頭路作出納，kā伊iāng出去，講三斗tī金庫定期ê khǹg幾十萬tú幾十萬。我看這個風聲tsē少好a in tau ê人有聽著，才會親tsiâⁿ一講tō成。好a是咱tsia替人種甘蔗出身ê，嫁來ê時kan-taⁿ一kho͘人，人甜嘴甜，嫁妝無半項。

(2)

若是講起金生a，趣味事也是真tsē，mā是kap三斗ê tshuā某有關係。好a tshuā來了後，金生a定定來in tau坐，tsē少畫一寡hō͘好a聽：tsang-hng tī新營kap鴻a贏beh kah三、四十萬…tso̍h日tī台中kap旺a贏一、二百萬…。好a這個人，講是種甘蔗出身ê、但是厝裡有pua̍h-kiáu底，金生a tsia ê話kap厝裡in pâ ê口氣koh真相像，對金生a自然tō有五分以上ê尊敬，對三斗ê tō有五分以上ê怨tsheh：「平平按呢作人，in趁錢算萬ê，咱趁錢算kho͘ ê。」對砧皮鞋補雨傘ê事業漸漸失去傳統ê信心。三斗ê見若廟口轉來，伊飯無煮tsàu腳無款，穿牛á褲pok一枝薰，tī門口tō kā亂：金生a kap鴻a tī新營贏三、四十萬…。

三斗ê bē堪得伊lō，作人反省，想過來想過去，這個種甘蔗ê講了也有理。我艱苦廟口作一年，khah輸金生a kiáu間pua̍h一暝。若金生a講ê，in teh ī kiáu，輸是小錢，贏是大錢，十擺贏一擺就算會和ah。…Ná行ná想，tú好點腳來到金á店，uat leh tō入去…金á店ê頭家三郎俗名號作龜，是咱街裡大家樂ê大枝thiāu á腳，頂面有小組頭，koh頂面有大組頭，koh起lih就無人知影是啥物頭。

龜a叫一聲「來坐」，心內想，你這個m̄ tsiâⁿ斗a，自我開業以來，你看我這間店若賊siū，m̄ bat踏入來一腳步，今á日是啥物貴事？目睭小lió leh，這個米斗面ê頭殼頂有一tshok奇怪ê榮光，tuè伊身影來來去去，tō是人之初pua̍h-kiáu開殺戒ê氣色，這種症頭伊看真tsē，算來是著錢siáu第一期。摸一枝薰出來請伊，講按呢：「咱tsia ī大家樂，輸是小錢，贏是大錢，十擺贏一擺tō算會和ah！」siàⁿ- siàⁿ這句話kap金生a講ê仝款仝款，三斗ê心khah定，膽tō在，拜託龜a kíng一枝名牌，大心肝作一下tō kā簽三張。

(3)

金生a hit日tī台中輸hia ê錢，總數百外萬，m̄-kú m̄是伊ê錢。金生a tī金庫食頭路作出納，pua̍h-kiáu免本錢，自早tō有這個習慣，ī kiáu nā欠錢，tō是金庫先the̍h，pua̍h贏家己開，pua̍h輸m̄免還。Hit日錢輸了，頭殼ma-se ma-se，tō無啥通大煩惱ê代誌。無想著黃昏暗轉來到麻豆，街裡sap-sap teh落雨，行過金á店，一大堆人ká ká滾。Uá去kā看，亭á腳碰著這個阿婆，tō是鵝肉東a in老母khiām a，也tī hia ham人teh相kheh。金生問阿婆：「Khiām嫂a，ah你kap人teh kheh啥？」阿婆手kā giú leh：「金生a，是你hohN，緊入去kā我簽一枝來。」一把錢tō tu hō͘伊去。僥倖tse好命阿婆，勇健食到七十八，厝裡錢一大堆，平時khiām kah魚肉m̄甘買，講好聽是食長年齋，按怎今á日來tī tsia，tsiah大路，錢tu hō͘金生a，也beh kap人大家樂？問落到底，才知影hit日龜a tsia有人著大牌，幾百萬tú幾百萬，Khiām a in新婦報伊ê，趕緊tuè人來簽一枝，搶一個彩頭。

另外王爺宮這旁，三斗ê無想著頭一擺ī大家樂就著大牌，thiòng kah卵核á相kho̍k，tse大家樂實在有心適，認真作一個心算：一張五十萬，三張百五萬，阿娘uê，比定期ê koh khah tsē!一時人有錢，命tō會曉beh惜，膽suah變小去，臨時著見笑病，驚去見熟sāi人，會beh kā伊借錢。趕緊生理收起來，入去廟內面bih，m̄敢出來。Bih到黃昏暗過了，天teh落雨，看來大街頂人khah稀ah，liam腳liam手按廟裡sô出來，頭tshih-tshih，uat入來巷á內，緊緊雙腳點土，tō beh轉去kā好a報消息，青猴行無三步，巷á底su̍t一下tsông一隻青驚鬼來。「ah」一下叫一聲，頭碰頭，驚一下險破膽。He鬼á一下手kā tsang leh，惡聲問：「老實講，贏幾萬？」三斗ê心狂，teh beh走，雄雄會認得伊ê聲，tu̍h-lān 雨衣kā掀起來，夭壽金生a tō是你！ah你是來tshòng啥？！金生a雙手kā掠leh m̄ hō͘走，二枝pok牙á哈哈笑hō͘看「連我你也teh驚啥？」一領青雨衣掛頭kā khàm leh，親像hap一隻雞母，掠過三條街，ngēⁿ-ngēⁿ giú去海產事a hia，掛鴻a掛旺a，四個人一桌，坐落來lim bi-luh。

鴻a kap旺a兩個烏皮，tō 是平時ham金生a tàu空ê pua̍h kiáu伴，三個作一擔，專門kap人軍目賊á拐錢。三斗ê一干bi-luh灌未了，就teh出酒話，tse扮勢金生看在眼內，uá去身邊細聲kā問：「老實講，贏幾萬？」三斗ê一枝烏手無洗，tshun出來hō͘看，先比一枝大頭母，若腌腸烘好hiah大條，才koh五枝指頭á總出。金生a問：「十五萬？」三斗ê起愛笑，hit粒扁頭hàiⁿ過來hàiⁿ過去，gia̍t-siâu仝按呢比一擺hō͘看，金生a無拍青驚伊，koh問：「百五萬？」三斗ê無應伊，kan-na一直笑，gōng面歡喜kah親像hō͘紅目ū a khioh去作kiáⁿ婿。Hit兩ê烏皮嘴á開開，目睭gîn ò͘ⁿ-ò͘ⁿ tsiah大kòng，huah一聲「阿娘uê，tse百五萬咱那開會了lah？」Hō͘金生a桌á腳大力踢一下，嘴才合起來。

四人tshuā去鴻a in相好ê hit個阿suí a hia pua̍h目賊á，三個軍伊一個，規暝ī落來， 無停到天beh光，百五萬軍kah光光光，才放伊suah。三斗ê錢輸了了，酒才醒，天曉轉來到厝，隔壁阿月á in飼ê tshio雞teh啼，in某倒tī眠床目睭金金規暝無睏teh等伊，一腳踏入門，放牛聲就kā lé:「幹恁娘！去tó死！真實有兩仙錢tō會去kā恁pē lim燒酒開查某，有才調，好膽你tō mài轉來。」

(4)

罵一大睏才罵到khuì，hioh一下喘，又koh罵：「恁pē kā你講，he目賊á你m̄ bat，m̄驚死才koh去！」真實是賢妻良言，三斗ê自按呢tō無koh去pua̍h目賊á，專門ī大家樂。見若拜二、拜四去龜a hia，tō是像入去九深迷魂洞，身軀邊現金開了了，才有歡喜甘願倒轉來。三斗ê面色入去時紅kòng-kòng，出來時青筍筍，龜a斷定這個砧皮鞋ê著錢siáu第二期，勸伊講：「你一期幾千kho͘按呢ī，那有khah tsua̍h，」咱tsia ī大家樂，贏攏是大錢，一期加簽幾張，贏落才會緊。」三斗ê轉去照tsia ê話講hō͘好a聽，賢妻講：「恁查甫人ná會才gōng?作啥生理mā tio̍h一把錢。Ah你金庫hia ê定期ê，khǹg leh hō͘ îng，suah bē曉領出來用，贏了才koh khǹg倒轉去。」

三斗a去合作金庫領一張定期ê，金生a看伊手裡ê銀票，一tha̍h tshiⁿ-tshiⁿ tú-tsiah金庫領出來，手尾心ngiauⁿ-ngiauⁿ，kā三斗ê講：「你tsia ê現金，若無beh買啥…，咱koh來去招鴻a kap旺a ī目賊á，錢ká錢，用贏ê才會緊」佳哉三斗ê hīⁿ á內猶會記幾句賢妻ê話，含á糊應伊一句，錢mo͘h leh tō走，khah停換搬去金á店hia，規tha̍h簽hō͘龜a去。

總是過來he大家樂tō常常差一字，有真uá ê扮勢，但是m̄ bat koh贏。三斗ê日日火狂熱，拜一等拜二、拜三等拜四，開獎ê日，若像teh giàn燒酒，砧皮鞋補雨傘手會tshuah，著錢siáu第三期。但是龜a估計，三斗ê定期領猶未了，koh勸伊：「咱tsia若是beh ī長ê，khah常ài tshuē一個來相uá。若是ham神明共家，技術合作，贏著khah有底tì。」三斗ê照按呢轉去講hō͘好a聽，好a罵伊：「真實步步tō 來問？ah你kap王爺三十年ê交情，suah bē曉去王爺宮睏一暝，上無mā報你一枝贊ê。」三斗ê去問王爺，tuà王爺宮睏暝好m̄好？王爺大概暗時無伴，一下tō 三個上杯答應伊。暗頭á到，山斗ê草蓆á捲leh，kā某講：「我來去」，he某應講：「作你去」。歡歡喜喜蓆á mo͘h leh tō來，土腳鋪leh tō睏。那知he廟裡，烏暗ê中間báng釘niáu-鼠咬，吵鬧規暝，睏bē去，píng過來píng過去，一目nih tō beh天光，好a來拍門，未踏入門來tō問：「Ah是幾號？」

按呢生舞弄幾nā工，睏bē去tō是睏bē去，想無步，好a去藥房買愛睏藥á。死好眠」來hō͘吞，又koh身軀邊排一枝筆kap一張紙，kā吩咐：「有tō 緊寫起來，m̄通hō͘ bē記得。」可惜tse「死好眠」吞落去，一暝好睏到天光，無作夢，也是無結果。起初好a早時攏有照起工來廟裡lóng門，問伊「幾號？」尾a問無，橫直tō無koh來；放三斗ê睏到tàu tàu，據在伊去。三斗ê ta̍k暝來廟裡，早眠uàⁿ眠無某吵，久來tō也真慣勢去。結局日子一過三個月，熱人去了秋入來，有一暗，真實三斗ê夢著一個奇巧ê好夢，in厝彩色電視ê大銀幕出現1,2,3,4…ê數字，一排齊齊，邊a一大pû狗屎，看起來若像一堆黃金條…趕緊tō精神起來，眠眠中間筆gia̍h起來，像teh舞關刀，照按呢tuà紙頂畫，一遍koh一遍。

透早tsông去合作金庫排第一號，kā金生a講：「定期ê總領！」He金生a食人頭路pháiⁿ勢得失伊，笑笑a應：「三斗ê，táⁿ你mā mài滾笑，七早八早tō來創治。Ah你頂禮拜上尾a hit張領去ah，那猶有啥定期ê通好領？你看阮金庫tsiah大間，是會生錢hioh？」停一下koh講：「若愛錢，咱koh來去招鴻a kap旺a ī目賊á，用贏ê khah緊lah。」三斗聽伊講beh招鴻a kap旺a ī目賊á，頂回hō͘ in教示了有乖猶會記得，足緊紙the̍h leh ua̍t頭tō走，出來pha̍k著大街頂ê日頭，親像肉體上兼精神上打擊過頭，現場tsuâⁿ按呢頭殼小寡kò樣去，一路神神thōng轉來到厝，好a倒tī眠床頂猶未起身，身軀一kue̍h無穿衫，像電影名星性感暴露。三斗ê頭毛散iā iā，一對siáu狗目掠伊若佛á一直看。好a罵伊：「M̄ bat看過hioh！ah你tsiah早轉來tshòng啥？」手裡hit張紙kā搶來看，又koh m̄ bat字，紙面畫kah若天書，問伊：「Tse是啥？」三斗ê thu̍h一晡，講：「…王…王爺簽這支…」好a huah一聲「定期ê總領！」uì眠床頂跳起來，身軀光光一kue̍h，像一身食肥肥ê菩薩，三斗ê看kah gōng-gōng，雄雄才講：「Ah taⁿ你mā mài滾笑，七早八早tō來創治。…你看he金庫hiah大間，是會生錢hioh？」 一手kā三斗ê khiú leh，一透來到金á店，沿路罵：「真實tsiah無路用，連王爺mā牽成你bē起…」踏入店來，叫「頭家來！」tshāi tī龜a面前，一kho͘人兩kho͘大，一腳金手指kap一條金phua̍h-鍊pak--落-來，tso̍h tuà玻璃櫃á頂：「現金總換！」 Taⁿ這旁這個金生a，注死有偷看著三斗ê牌，記tī 頭殼內，想pháiⁿ 心：「若是王爺共家有份，咱mā來一份，包贏ê。」又koh去金庫偷領錢，sut三斗ê後炮，來金á店tshuē龜。

(5)

結果hit期開獎出來，著無半字，好a kap三斗ê冤家，隔壁阿月á有聽著，大細聲，連王爺mā罵參落：「幹恁娘！你講王爺簽這支，ah taⁿ咱麻豆這個王爺m̄ tō是目睭屎kô͘ leh，青瞑ê lah？」過無外久，金生a偷合作金庫ê代誌爆發，偷走去bih。差不多仝hit個前後，好a也失蹤去，規麻豆tshuē透透，對對就是欠in兩個。鴻a in相好ê hit個阿suí，普通時ham好a上界熟，以前平平種甘蔗出身ê，kāu話四界去iāng，講好a tuè金生a走。結果王爺宮hia，bat三斗ê bat kah有tshun ê人攏同情三斗ê，因為好a常常去tâu人，hiâm三斗ê無路用…又koh三個月以來，隔壁阿月á有聽著，三斗ê暗頭á若到，kā好a講：「我來去。」好a tō攏歡喜應伊：「作你去！」過一時á久，金生a作尾tō來，sut三斗ê後炮，bih入去in厝kap好a作伴，隔壁阿月á常常有看著。關係這點，近來拆字仙ê有評論，三斗ê一生有兩個kiap，tshuā某這個 kiap，kap定期ê這個kiap。Taⁿ tsit má為著大家樂，he某kap定期ê攏ī無去ah，koh過來，不管tse kiáu有pua̍h無pua̍h，我看三斗ê也mā該是差不多teh beh出頭天ah才tio̍h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