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台語荒漠甘泉（漢羅版）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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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恩寵而逝》序文

作者 賴其萬 2005.10.09

Tsit本《恩寵而逝》（The Grace in Dying）老實講並m̄是一本容易讀ê冊。當我為tio̍h寫tsit篇序文開始看tsit本書ê時，最初真正有一點á後悔接下tsit-ê工作，但看完了後，心中對當初邀我寫序ê編輯卻有講bē出ê感激。因為tsit本書phah開我ê心門，hō͘我tsit種看「死亡」做敵人ê醫生，tsiah發覺家己對死亡ê認識(bat)竟然是hiah-nih-á膚淺，koh講tsit本書tú好及時彌補我tsit方面ê缺失。

作者Kathleen Dowling Singh是專攻超個體心理學(transpersonal psytsology)以及各種靈性傳統(spiritual traditions)ê心理學專家，也因為tsit方面ê興趣，hō͘伊行入佛羅里達州ê安寧病房，有機會陪伴幾百位病人步入人生終點，來得tio̍h一般學者所無法得tio̍h ê實際體驗。作者tī第一章開宗明義講：「我是一個平凡ê人，我ê工作neh，是陪伴kap我仝款平凡ê人，tī平常ê情況下死亡。…但我tī tsiah-ê平常ê死亡中所看tio̍h、以及tī陪伴ê過程中所體驗tio̍h ê，卻一點á都無平常；死亡是深刻、超越、koh無平凡ê。大多數人都tī一種莊嚴、平靜、心識轉化ê情況下死亡，in tī臨終ê時充滿tio̍h只ē-tàng被稱做靈性ê能量，咱生命其伊ê時刻，lóng m̄-bat有像死亡hiah-nih沈默、卻koh tsiah-nih光輝燦爛。」

作者對靈性(spiritual)有深入ê研究，透過伊陪伴臨終病人所看tio̍h ê各種表現以後，歸納出一段真有意思ê話，「真tsē（臨終病）人kā我講，in感覺目前經驗tio̍h ê是適得其所，in感受tio̍h一種體驗完善ê品質，he是一種真tú好koh安全ê感受。」。書中有真tsē充滿哲理，令人細膩咀嚼ê睿言佳句。比如講：「臨終者就是處tī一種心智空性（empty mind），kap開放ê心（open heart）ê狀態，也常常tī tsit種情境裡超越個體ê層面。」；「臨終經驗是一個生命ê向內翻轉，kā原本投注tī世間ê精力回收，hō͘所有能量ē-tàng轉向存在ê中心。」；「咱tī臨終時ê要務，是ài tshuē-tio̍h獨自面對死亡ê勇氣。臨終過程真正ê挑戰，是怎樣hō͘家己tī臨死ê時iáu ē-tàng正活teh，mài tī iáu teh喘氣ê時便先來死去。」；「我ê建議是，咱應該kā人生最後tsit-ê時刻設想為再度融合ê時刻，因為事實上人ê靈魂回歸本元，重新融入圓神意識。」；「只有超越個體ê領域，tsiah ē-tàng掌握瞭解臨終過程ê關鍵。」；「死亡絕對是『koh-khah高ê能量滲透生命』ê特別時刻」。

特別值得推薦ê是第七章，「臨終ê心靈階段」。作者對臨終ê心靈過程有非常精闢ê分析。伊認為庫伯樂－羅斯醫師 (Dr. Elizabeth Kübler-Roth)廣為人知ê臨終五階段論：否認、憤怒、討價還價、沮喪、接受，所提起 ê每一種心理kap情緒反應，lóng是「心智自我(mental ego)」先認定家己是tuà tī身體裡，又被迫以tsit副身體面對死亡ê情況下，tsiah會出現ê反應。作者認為tsit五個階段只不過是tī面對死亡ê第一階段，伊稱做「混亂期」(Stage of Tsaos)，á同時也應該包括koh-khah深層ê轉化經驗：疏離、焦慮、絕望、隨之而來ê「放下」、以及滅頂驚惶。但伊認為續「混亂期」之後，應該有koh-khah深ê經驗，屬tī心靈(psytsospiritual)層次ê經驗，伊稱之為所謂ê「臣服期」 (Stage of Surrender)，á hō͘人向實相開放，進入家己ê深層存在，最後tsiah進入「超越期」 (Stage of Transcendence)，hō͘人朝向koh-khah浩瀚，koh-khah兼容並蓄ê靈性整合狀態發展。作者同意庫伯樂－羅斯所講ê，「對hiah-ê渴望瞭解死亡ê人，死亡是一種十分創造性ê力量，生命裡非常崇高ê價值，探究死亡時都會被激發出來。」但伊認為庫伯樂－羅斯ê臨終五階段只涉及心智自我ê層次，á對人生最後所謂「臨死經驗」，應該iáu ài koh加上「臣服期」kap「超越期」，tsiah ē-tàng對死亡ê心靈階段有完整ê交代。

Tī最後一章，作者提起，「陪伴臨終病患，對我來講是一種特別ê恩典。….將死亡當作一種靈性轉換過程ê新觀點，án-ne ê新觀點就是呈現、演化生命ê動態。」Tsit本書認為臨終過程是一個恩寵ê歷程，是tsit時段思維ê精品，hō͘咱有koh-khah大ê意願認識死亡，hō͘死亡koh-khah接近咱ê心靈kap心智。書中作者舉出兩個人ê死亡，hō͘伊感受tio̍h對臨終ê截然無仝ê經驗。一位是是伊家己心愛ê父親，tī數十年久病纏身了後，去世前一年lóng tuà tī醫院裡，但無人對伊提起伊ê生命beh到終點，最後家人kap伊隔一塊玻璃板，無機會握伊ê手，也無辦法親親伊ê臉頰，hō͘伊獨自tī加護病房裡過世。Á伊ê伯父tī卅年後也因相同ê疾病過世，但是伊最後ê時間是坐tī伊tī厝裡心愛ê椅á頂過世，太太、kiáⁿ兒、孫á陪伴同齊歡笑、哭泣，身邊也環繞tio̍h家人ê禱告kap關愛，á神父為伊做彌撒時，伯母也tī一旁。Tsit兩個極端不仝款ê經驗，深深刻畫出，今日醫學無容允病人平靜度過死亡，所引起ê遺憾。

就我個人tuì醫生ê角度來思考ê時，一sut-á疑問都無，咱也lóng看過bē少臨終、死亡，但咱所注意tio̍h ê往往是心跳、血壓、呼吸ê變化。Á tī tsit-ê變化ê瞬間，咱ê反應往往是tī ài-buài施行人工復甦術、氣管切開術、輸血ê決定，好親像醫護人員所關心ê，lóng侷限tī到底iáu ē-tàng作kuá什麼來阻擋死亡ê自然發生。但透過tsit本書，tsiah hō͘我體會tio̍h「死亡ē-tàng是非常平和ê」，也因此當醫學已經無法扭轉頹勢時，咱應當鼓勵病人，hō͘ in ē-tàng欣然接受不可避免ê結果。Mā擁有tsit種修為ê醫生，tsiah ē-tàng hō͘病人真正以病人為中心ê「完整照顧（total care）」 。讀完tsit本書最大ê感慨是，我現在ē-tàng深切瞭解作者所講tsit句話ê真諦：「絕大多數人tī死亡前，tsiah-ē身體機能轉換ê表現，並無需要英雄式、高科技ê醫療救治。Hō͘生命呈現無正常現象，tī死亡時刻卻是正常ê。Tsiah-ê生理ê改變是正常ê，這是身體準備beh停止生命ê跡象，tsit時身體需要ê是慈悲kap憐憫ê關愛陪伴，將身體翻轉，保持清潔、輕聲細語、擦擦眉毛、潤濕嘴唇……。」

作者經常以tsit方面ê經驗做演講，伊bat tī書上講過，希望聽過伊演講ê人lóng能感受tio̍h一種超越性對死亡ê看法，而且ē-tàng以koh-khah廣闊koh-khah深層關懷ê態度對待臨終病人。伊也希望tsit本書能留落來koh-khah開展性ê存有傳統，tuì koh-khah深層ê角度，開展憐憫洞悉心，協助病人進入臨終過程ê靈性轉換期；koh-khah希望tī接近死亡ê時刻，臨終ê病人沒koh感覺tio̍h hiah-nih恐怖，也thang koh-khah清楚下一段ê心靈旅程。伊講：「希望每一位臨終病患向世界告別ê時，咱ē-tàng hō͘ in安詳án-ne做，外界已經無有任何誘惑、干擾，希望咱tsiah-ê陪伴伊ê親朋好友對teh-beh過世ê人，mài去做任何事情，只要陪伴。」

我深信tsit本書ê翻譯一定非常無容易，絕對m̄是單純只會曉英文、醫學，或對生老病死關心ê人，就ē-tàng做得好ê。譯者m̄-nā需要kā作者ê真義用無仝ê語言表達出來，書中iáu包括真tsē佛教、印度教、生死學、哲學、心理學ê術語，如果m̄是in本身對tsit方面ê造詣，是無可能以hiah-nih流暢ê中文介紹hō͘國人ê。非常感佩兩位譯者tī翻譯tsit本書ê過程中所付出ê心力，我深信「恩寵而逝」是值得向大家推薦ê滋潤心靈、豐富人生ê好書。將來若有機會，我一定會選一個週末或假期，koh kā tsit本書好好tuì頭到尾kap英文原版同齊瀏覽一遍。我也深信tsit本書是值得一讀、再讀、三讀ê好書，而且我相信每pái讀了，一定會有無仝ê心靈啟發。（2005.7.17賴其萬寫tī海棠颱風襲台之夜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