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台文通訊精選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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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lotsette

[翻譯文學]

真奇怪--a,tsia ê古早ê記持定定teh kā我操煩,pué也 pué bē去,想beh kā伊放bē記--得,顛倒koh轉--來。

是一個真久ê 代誌--a,久kah我想無,是按怎猶會留tī我ê頭殼內,印象原在tsiah-nih強 tsiah-nih新鮮。Tsīng我bat Clotsette了後,我有遇著真tsē pháiⁿ-空--ê、感動--ê、恐怖ê代誌,m̄-kú 我想bē到,到tsit-má我猶ta̍k日會看著伊ê面,清清楚楚若像我11、12 歲ê時,第一回看著伊按呢。

Clotsette是一個老查某裁縫,伊每禮拜二會來阮厝替阮補衫á褲。我ê pē母hit陣tuà tī莊腳ê『大厝』,其實講--起-來,不過是he厝一個有尖厝頂,koh有四、五間農舍圍tī邊--a niā-tiāⁿ。

這個村,講是大村,實在是一個小鎮,uì幾luā百公尺hn̄g tō看會著。一間紅磚á ê教堂圍tī中央,年久月長,磚á攏變烏色--ah。

Ta̍k禮拜二老Clotsette thàu早六點半到七點tō來阮厝。伊去衫á褲間坐--落-來,tō開始做伊ê khang-khuè。

伊人lò koh sán koh有發嘴鬚---- m̄是--lah,應該講是生毛(mo͘),伊ê面生kah全細枝毛,無張持tsia一tshok,hia一tshok,ta̍k位to會bùn--出-來,bē輸hō͘ siáu人用針線thīⁿ tī伊hit個大 面頂kuân,看--起-來伊若像是一個穿裙ê警察。Tsia-ê毛發tī伊ê鼻頭、鼻空內、鼻á邊、嘴下huâi kap嘴phué頂面。伊ê大目眉 是火hu ê phú色,siuⁿ sán koh siuⁿ長, ām kòng-kòng koh tshìng-giā-giā,概成兩撇嘴鬚tàu m̄-tio̍h位。

伊行路pái--leh pái--leh,m̄是普通 小khuá pái,khah親像一隻船pa̍k tī水kîⁿ teh搖hián。若用hit枝好腳載規身ê重,伊khiau-ku koh捆頭ê身軀tō若像hông giâ起lih山hiah kuân ê水湧頂頭,tsiah koh siak落去海湧ê深底,tâi入去土--裡變無--去。伊行路ê時,hàiⁿ --一-下hián --一-下,若像風颱teh掃船á。伊頭殼pa̍k一條大條巾á,見行一步,he巾á尾suê tī腳脊 tō掃過來掃過去,tuì北掃到南,koh tuì南掃到北,按呢tōng-tōng hàiⁿ。

我足愛kap老Clotsette作伙。Peh起床tō去衫á褲間,看伊雙腳ná teh ù燒,ná teh無îng補衫á褲。看著我,伊tō叫我坐,讓hō͘我ù腳。因為hit間房間大間koh 冷,伊驚我去kuâⁿ--著。伊講:「來,乖gín-á,若無ù燒,冷氣會kā你ê血tuì胸坎攏soh--出-來」。

伊ná補衫ná講古hō͘我聽,he指(tsíng)頭á 已經khiau-khiau,m̄-kú 猶真敏掠。伊ê目睭老--a有khah輸,經過放(hòng)鏡ê kāu玻璃,看--起-來真大蕾,但是霧霧怪怪。

我會記得伊kā我講ê代誌,tsia ê代誌tī我做gín-á ê心肝底活跳,hō͘我感覺,伊是一個真有度量無計較ê人。伊ta̍k項代誌攏看真單純koh清楚。伊kā我講庄--裡發生ê一kuá代誌:一隻牛á tuì牛椆偷走--出-去,有一日早起才tī Prosper Malet ê磨á厝門口hông tshuē--著,tī hia看風teh吹柴扇se̍h lin-long;有人tī教堂ê鐘塔內底tshuē 著一粒雞卵,m̄-koh無人知影he雞母按怎飛--起-lih-ê ; Jean-Jean Pilas 散步lâm著雨,伊ê褲披tī門口teh曝,hō͘人偷--去,伊ê狗á jiok二十里路遠,才去kā tshuē轉--來。Tsia-ê簡單ê故事,uì伊ê嘴講--出-來,tī我ê心肝底有bē-tàng bē記--得ê戲劇性、偉大koh詩意ê神秘。阮老母ta̍k暗讀hō͘我聽詩人寫ê奇巧ê詩句,mā無這個庄腳老查某人ê故事hiah-nih刺激、有力kap深刻。

有一日拜二,我規早起聽老Clotsette講古,尾--a我kap tshiàⁿ--ê tī Noirpre農場後壁Hallet樹林挽hazelnut,了後我想beh koh去看--伊。我記kah真清楚,hit個經過若親像昨hng tú-tsiah 發生hit款。

我kā 衫á褲間ê門sak--開,tō看著這個老查某人phak tī土腳倒 tī椅á邊,雙手若lāi-hio̍h thí-si̍t 開-開-開。一枝手gīm針,另外一手gīm我ê衫。伊hit枝好腳穿藍色襪á,夾tī椅á下面。伊ê目鏡lián去tī壁角,閃--leh閃--leh teh反光。

我大聲huah,ua̍t頭tō走。大人攏tsông--來,無外久,我知影老Clotsette已經死--去-a。

Tī 我做gín-á ê頭殼內,實在講bē出--來,hit當時hiah深刻ê驚惶kap悲傷。我慢慢á行去樓腳ê畫圖室,bih tī烏暗ê壁角,peh起lih一條有手huāⁿ ê椅á頂,真舊ê椅á,跪tī hia háu。我tī hia足久,一直到天暗--去。

最後,有人gia̍h電火入來hit間房間。我bih tī外面無入--去。後--來有聽著阮pē母kap醫生teh講話,醫生ê聲我認會出--來。

代誌發生了,人隨去kā醫生叫--來。伊才解說,這個意外是按怎發生--ê,m̄-kú伊講--ê真tsē所在我聽m̄-bat。伊坐--落-來, 先tam一嘴酒,食一tè餅,然後開始uì頭講。

伊liâu-liâu-á講,伊ê話我永遠會記--得,永遠liô tī我ê記持內面bē 無--去。我tsit-má差不多會tàng照伊講--ê, 一字一字攏總koh寫--出-來。

(伊講) Ah!真悲哀ê代誌。伊是我來tsia了後ê第一個患者。我到位hit日,tú-tsiah落馬車beh去洗手,人來叫--我,講有人siak斷腳,真嚴重,ài緊去。

伊hit陣17歲,實在生做真suí ê查某gín-á。啥人會相信這項代誌?我攏無kā人講,除了我家己kap另外一個已經無 tī tsia ê人以外,無別人知影。Taⁿ tsit-má伊已經過身--a,我會使m̄-免koh替伊am-khàm 。

Hit時,tú好一個新ê老師來tī 這個庄頭。伊生作真緣投koh有扮,若親像一個副官。庄--裡ê查某gín-á攏siàu想beh jiok--伊。M̄-koh伊攏m̄ tshap--in。因為伊足驚hit個老校長Grabu,老校長定定真愛發脾氣,koh足gâu管--伊。

Hortense hit時tō是hō͘ Grabu tshiàⁿ去做補衫ê女工,---也 tō是這個tú-tsiah 死tī樓頂ê Hortense,總--是出事了後,人叫伊『pái腳枴Clotsette』。這個少年老師開始對Clotsette有意思,Clotsette感覺足歡喜,特別真有面子,因為這位老師是 大家想beh愛koh愛bē tio̍h ê少年家。Tō是按呢,有一日做工了暗頭á,伊suah hō͘這個老師siâⁿ去校舍ê閣樓約會。

Clotsette uì Grabu ê厝出--來了後,假無意beh行轉去厝,m̄-kú無ǹg下面去ê路行,顛倒行ǹg 頂面去,bih tī草á堆內面等伊ê情人。無外久,hit個老師來,開始對伊講一kuá有--ê無--ê tiⁿ話。這時閣樓ê門suah koh kho̍k --一-下拍開,校長伸一粒頭入--來,問講:「Sigisbert,你tī頂面teh tshóng啥?」

老師驚hō͘校長知影,臨時緊張,應講:「校長,我起來tī tsia teh小 hioh睏--一-下。」

這個閣樓真kuân koh 足大間,烏mà-mà,Sigisbert kā hit個著驚ê查某gín-á sak去另外hn̄g-hn̄g hit旁,講:「去bih--起-來。你若hō͘校長看--著,我tō該死無頭路。緊去bih--起-來。」

校長聽著teh tshi-bú-tshī-tshū,koh問:「敢是kan-na你一個tī hia?」

「Hioh,校長,kan-na我一個--lah。」

「Oh,老師,m̄-kú我有聽著你kap人teh講話。」

「無--lah,校長,我tsiù-tsuā,tsia無別人!」

「按呢我家己來看māi 。」這位老先生按呢講,tō suà 手kā 門鎖--起-來,落樓梯去樓腳gia̍h蠟條火。

這個少年家,伊事實是 一個無路用ê sut-á,其實這款無路用人咱不時會phōng--tio̍h 。 這時伊頭殼gông--去,起受氣,一直huah:「緊去bih--起-來!一定bē使hō͘校長看--著。…我若hō͘ 伊辭頭路,攏是你害--ê,…緊, 緊去bih--起-來。」

In聽著鎖匙teh開鎖ê聲。

Hortense走去hit個ǹg 街á路hit旁ê窗á口,窗á sak 開,真細聲又 koh真決心tō kā講:「我若siak --落-去碎kô͘-kô͘ ,伊去了後,你tsiah來kā我收拾!」

就按呢跳--落-去。

結果Grabu tshuē無人,只好koh peh樓梯落去,一直感覺真奇怪。

15分鐘後,Sigisbert叫我去,kā我講tú-tsiah發生ê代誌。Hit個查某gín-á tuì 2層樓pua̍h--落-來,倒tī壁邊,猶peh bē起--來。我kap這個少年老師tshuē著伊。Hit時雨落當大,我kā這個可憐ê查某gín-á tshuā轉去我hia。伊ê正腳斷3位,骨頭tshiám--出-來,thóng tī皮外面。伊無怨tsheh,kan-taⁿ真hō͘人感心認命,講:「Tse是天意,生成是beh發生,叫我擔當--ê。」

我tshuē人來鬥腳手,mā去通知伊ê pē母來。我kā in編一個故事,講有一隻馬車uì 我ê門口tsông --過,kā伊lòng--倒。大家攏信我ê話,過--來一個月,警察一直teh 追查hit個惹事ê人。

事實tō是按呢。但是我beh kā恁講,這個查某gín-á是一個真正ê女英雄,歷史上不管tó一個有做過大好事ê查某人,伊攏會tàng kap伊相比phīng 。 伊無koh去愛別個人。死ê時原在是在室女。伊是一個烈士,高貴ê靈魂,一生高尚忠實ê氣質。若準我對伊無這款最大ê欽佩敬疼,我tō bē tī這個時陣kā恁講這個故事。Tī伊在世ê時,我絕對bē kā人洩漏這件代誌,tse恁攏應該會了解才tio̍h。

講了,醫生才 tiām --去。我ê老母teh háu。我ê老pē nauh 幾句á話,m̄-kú 我聽無清楚。然後in tō離開hit間房間。

我跪tī hit條有手huāⁿ ê椅á頂流目屎tshueh-khuì,有聽著pin-pin pòng-pòng、生分ê粗重ê腳步聲,uì樓梯hit頭過--來。

In teh扛Clotsette ê遺体落樓梯--來。

Guy de Maupassant 簡介
Guy de Maupassant 1850年出世tī法國Dieppe 附近ê一個中產階級ê家庭。19歲tú beh讀法律系,m̄-koh因為發生法俄戰爭,hō͘ in ê家產攏無--去,無法度tō去Paris做一個小公務員過日。伊ê老母細漢時陣ê朋友Flaubert,鼓勵伊發展伊文學ê才能,介紹伊入去當時Zola所主導ê『自然主義』運動,m̄-koh Flaubert對伊後來人生悲觀ê看法mā有發生真大ê影響。1880年發表 Boole de Suif ,hō͘伊大出名,成做當時新聞界、上流社會ê名人,伊寫ê冊銷路真好,排tī Zola ê後面。伊tī 三、四十歲當勇壯ê時期,攏總寫差不多300篇短篇小說,200篇刊tī報紙ê文章,6本長篇小說kap 3本旅遊記事。伊thàn真tsē錢,m̄-koh mā攏開了了,除了有孝in老母,醫治有精神病ê小弟,伊真愛旅行,tuà suí厝,遊艇,種種…。1889年伊ê小弟死--去ê時,伊家己ê健康mā無好。1892正月初一因為tio̍h梅毒起siáu,自殺無成,自按呢tuà tī病院。1893年7月初6過身,死ê時才42歲。

台文通訊編輯感覺,Maupassant這篇[ Clotsette ]會使講是伊上有代表性、藝術性ê短篇小說之一。陳星旭uì英文翻譯作台文,請大家欣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