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《陳夫人》日譯台e5台灣小說 第二部》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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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sit暗,阿明無事先通知一聲,to̍h忽然tńg來厝裡。
阿明m̄知厝裡teh慶祝阿媽七十大壽。伊看tio̍h門口前kui陣人圍teh看戲,廳堂ê宴席mā當teh鬧熱滾滾;伊m̄知到底是發生啥物tāi-tsì,kah-ná是去看tio̍h別人ê厝。伊tī門口徘徊一下,然後進入門內,看tio̍h kui家伙lóng集中tī廳堂teh鬧熱,每一間房間顯然lóng是空ê,所以伊就khiā tī前埕ê石階teh看宴席。
「Ah,he是阿明ho͘ⁿh?」伊hō͘ 一個人客發見。因為真吵,大家無同齊發見,m̄-koh,伊ê出現kah-ná波浪一桌傳過一桌。無一時á,大家ê目tsiu to̍h lóng teh注意伊。M̄-koh,hō͘ 大家tio̍h驚 ê m̄是瑞文ê長男忽然出現,卻是伊ê外表hō͘ 大家驚kah gāng去。伊無剃ê頭毛留真長,嘴鬚mā無修,身上所穿ê洋服lah-sap koh破舊,hō͘ 人bē想tio̍h伊to̍h是hit-ê像老父hiah緣投ê阿明。而且一般人m̄知高等學校ê學生thiau故意án-ne無妝無thāⁿ ê習慣,tsit-má tī當teh祝壽ê場面,伊án-ne行入來,致使大家lóng非常困惑,鬧熱滾滾ê宴席氣氛mā kah-ná忽然消失。
瑞文催伊緊kā阿媽祝壽,講吉祥ê話,向人客phah招呼。Tī光iàⁿ-iàⁿ ê場面,阿明ê面hō͘ 敏感ê人得tio̍h ê印象,比伊服裝無整齊koh khah hō͘ 人有奇怪ê觀感。伊m̄-nā是面色蒼白,目箍深深,可愛ê圓面變kah瘦pi-pa而已;伊ê外表hō͘ 人看起來真刺鑿(tshì-tsha̍k),ná親像犯tio̍h啥物大過失suah煩惱kah bē堪得,結果kā感情消磨了了,戇戇ê面lóng無表情;ē-sái講是睿智ê影跡一點á都無ê戇呆面tshiuⁿ。
阿媽問伊,是m̄是破病?她雖然擔心伊破病,m̄-koh,tsit-ê孫á無bē記得阿媽ê生日,tùi遠遠ê台北趕tńg來,所以阿嬌ê歡喜沖淡她ê擔心。總是,瑞文tùi阿明kah平常時有koh樣ê氣色,看出伊一定是有問題。伊隨時離席,kā阿明tshōa到伊ê房間。
「阿媽七十大壽,你beh tńg來,ná會無先寫phue講一聲?你是m̄是破病?Mài kan-taⁿ一直khiā-.leh,坐落來!Ngh,你tang時變kah hiah瘦?」
「我ê身軀並無啥物無爽快。」
「Án-ne,是為啥物特別ê tāi-tsì tsiah tùi學校請假tńg來?」 瑞文因為lim酒醉à,無法度控制家己ê情緒。
「Án-ne kui身軀kah-ná乞食ê款,koh是為啥物?若是服裝整齊tńg來,he是為tio̍h慶祝阿媽ê大壽tńg來,大家會認為你是一個可取ê gín-á,m̄-koh,你tsit-má tsit ê款根本to̍h m̄是為tio̍h祝壽,kah-ná是痟ê。我實在真無面子,苦bē-tàng緊tshōe一個地洞鑽入去。」
不管伊是啥物理由tńg來,tsit-má伊hō͘ 老父感覺真見笑,而且伊koh無beh tshap老父ê責備。M̄知伊有聽入耳á無?瑞文看tio̍h in kiáⁿ iáu是lóng無反應ê表情;阿明kan-taⁿ捷捷用手指尾ê指甲teh tiak薰屎。阿明本來無pok薰,瑞文認為伊是準講pok薰mā無所謂ê堅定koh認真ê gín-á,m̄-koh,tsit-má伊ê形看起來kah-ná是teh自甘墮落。
「Tsiah-ê lóng免講mā無要緊,總講一句,你bē-sái無緣無故m̄去學校上課。」
「我無ài去學校ā。」
「無ài去學校?!」
瑞文機械式反應,重複講一遍了後,就tùi椅á khiā起來。阿明突然出現ê時,瑞文憑直覺感覺不安。其實伊對阿明服裝無整齊,á是可能破病ê擔心,iáu是bē比對tsit-ê問題koh khah不安;瑞文tsit時tsiah注意tio̍h tsit點。阿明進入高等學校ê時,伊hiah-ni̍h-á ài beh讀文科,非常無ài讀理科,瑞文卻硬硬ài伊讀理科,讀了後,阿明iáu是非常不滿ê款。若因為án-ne來誤入歧途to̍h慘loh;其實伊tsit-má to̍h已經有一點á墮落ê款à。為啥物當初無beh順伊ê意志neh?瑞文tsit-má有teh後悔,所以伊用充分讓步ê口氣講:
「阿明,你講ê kám是真心話?若是你認為無論如何to̍h無適合讀理科,án-ne,改讀文科mā無要緊。」
「我已經無ài去學校ā。」
「你是teh對siáng講話?」
In kiáⁿ到taⁿ iáu m̄坐落去,做伊悠哉悠哉teh pok薰。瑞文忍受bē-tiâu,phok一聲siàn伊ê嘴phóe。瑞文想:我tsit下出手kā伊處罰siuⁿ過重à,我從來m̄-bat kā伊phah過,伊一定會哭、憤怒,koh會罵人。若án-ne就hō͘ 伊去發洩,因為激動ê時啥物話都講會出來。而且,伊kám會koh再去學校?伊一定無ài koh去à,伊會koh khah堅持無ài去上課。M̄-koh,瑞文koh想:伊jú嚷,只是嘴嚷嚷leh niā-niā,伊腹肚內根本都無想beh退學,伊kan-taⁿ想beh蹧躂人。
M̄-koh,哭起來ê是瑞文,被phah ê阿明顛倒是kan-taⁿ瞬間面á臭臭;伊目tsiu ta-ta,無流目屎,無憤怒,mā無罵人;kan-taⁿ講:「這kah阿爸無關係!」這是伊唯一ê反抗表示。
瑞文ê氣力tùi腰消失去。伊phiân來phiân去,行倒tńg來桌á邊,面phak落去,哭起來。伊沿路tshǹg,沿路講:
「你講kah我無關係oh?你tsit-ê不孝kiáⁿ!是án怎講父kiáⁿ無關係leh?你tú-tsiah kah-ná幽靈出現tsìn前,你kám知我是當teh講啥物?我tú tī人客面前講你是我ê驕傲。我講你koh一年to̍h beh去東京讀大學,將來beh做一個有為ê醫生,當然mā會得tio̍h博士學位;若無,最近工科萬能,所以若成做工程師mā是bē bái。Tú講到tsia,你to̍h kah-ná幽靈突然出現。」
「醫學博士、工程師....這只不過是咱ê夢niā-niā。」
「Tsiah-ê有為ê人,tī咱台灣你想有gōa tsē?阿明,你tú-tsiah所講ê是你家己一點á都無考慮清楚ê tāi-tsì neh。Mài-koh hō͘ 老父煩惱à,這是罪孽neh!M̄-thang án-ne teh折磨老父!」
因為阿明無回應,瑞文無法度koh講啥,最後露出認輸ê可憐款,期待in kiáⁿ來kā伊同情,所以伊就kā頭taⁿ起來。總是,阿明hō͘ 老父siàn嘴phóe ê時,伊pok ê薰suah lak落去,所以伊koh重新點to̍h一支薰。伊目頭結結,微微á露出苦悶ê款,kan-taⁿ án-ne講:
「人無法度折磨別人;我只是對家己厭倦,tsiah來折磨家己。」
瑞文覺悟伊家己無法度苦勸in kiáⁿ,所以隔tńg工請大兄清文來kā伊開拆道理。 清文真了解in姪á ê脾氣kah思想。Tsit-ê青年表面看起來真溫和,內心卻有滿腹激烈ê熱情。伊一直teh幻想kah追求美夢;伊tsit種傾向比一般ê青年khah強烈。伊有時會hō͘ 人感覺伊khiā tī性命ê橋頂,沉迷tī追求虛幻,有跋落深淵ê危險性。雖然是án-ne,伊tsit-má iáu未完成學業,to̍h想beh去馬來西亞ê Jio-ho-l州ê橡樹園,實在是siuⁿ過hàm古koh亂來。
「你為啥物會有tsit種想法neh?」
「我mā bē明白是為啥物;大概是hō͘ 南方ê風引誘去。」
「Án-ne,你m̄是進前,是teh逃避。Bē-sái得,絕對bē-sái得。」
「阿伯,你kám m̄是mā bat beh逃避現實?你年輕ê時bat出國過,he是....。」
「是ah,所以我了解你ê心情,mā ē-tàng對你提出充分ê忠告。總是,你顯然比我khah脆弱;我雖然逃避現實,m̄-koh,he是為tio̍h beh回復到新ê現實世界所行ê路。我守tiâu知識分子最後ê城池,m̄-koh,你卻無仝;你kám m̄是kan-taⁿ理智上ê敗北?南方ê風,美麗ê大自然,勞動....等等,你想,這kám m̄是kan-taⁿ beh回復自然原始ê盧梭主義?」
「無辦法lah,因為我ê世界真狹koh濁濁混雜。」
「你所描寫ê廣闊koh美麗ê世界,你kám掠準神會hō͘ 你?」
「總講一句,我無法度知影,m̄-koh,我teh追求;我是一尾無法度活tī濁水裡ê魚。有一個猴gín-á bat恥笑我講:若是日本kah支那戰爭,你beh óa tó一pêng?阿伯應該ē-tàng想像hit時我所受tio̍h ê侮辱是啥款?這to̍h是我ê處境。因為無崇高ê特權,mā m̄-bat有性命ê危險,所以我無法度達到智識á是理論ê最高境界;tī tsit種環境之下,對hiah-ni̍h-á寂寞ê我來講,beh赴戰場來死,kám有啥物意義?」
美麗ê崇高幻想kah-ná蝴蝶tī阿明ê胸坎á teh展翼,伊tú beh kā牠掠tiâu hit瞬間所發出ê閃sih目光,kah teh phâng茶入來ê安子ê視線相tú。
「昨暗我真正驚一tiô,差一點á盤á to̍h lak落去土腳。」
安子teh笑,有一點á「誇張」án-ne講。她ê目光kah阿明閃sih ê目光相接ê時,安子掠準阿明大概已經看thàng她ê心,所以hō͘ 她驚一tiô。安子為tio̍h tsit件事,昨暗kui暗一個人煩惱kah無法度睏落眠。Kah tsit件事比較起來,清文對阿明án-ne積極beh kā伊講道哩,實在是lóng無抓tio̍h伊心中teh癢ê所在。
「安子,伊想beh去馬來西亞,beh向高高在上ê傲慢挑戰。」
「我有聽tio̍h。你為啥物會忽然起tsit種想法neh?Ná親像teh眠夢leh。你是長男,而且學業koh iáu未完成。」
安子án-ne講,她深深受tio̍h良心ê責備,因為伊寄hō͘ 清子ê phue是安子kā它藏起來ê,清文並m̄知。
「阿明,你是一個真出色ê幻想家,m̄-koh,tùi阮ê目tsiu看起來,總是感覺有一點á偏差kah不可思議。」
「夢大概lóng是偏差kah不可思議。阿伯ê事業kám m̄是一種夢想?總是,它顯現出來ê m̄-nā m̄是偏差kah不可思議,而且因為siuⁿ過正派,suah有一點á khah現實,kám m̄是?這是我ê看法。畢竟tsit種事業受tio̍h金錢ê支配,koh受tio̍h經濟條件ê限制,結尾mā是枉然;kah-ná是一phō kē路ê通俗小說。」
阿明tsit段話hō͘ 清文kah安子感覺tio̍h驚。阿明一向lóng是kā in ê事業á是精神美化,m̄-koh,hō͘ in感覺真意外ê,m̄是阿明對事物看法ê改變,卻是伊平常時溫馴koh謹慎ê態度,tsit-má忽然變kah hiah-gâu講話;hit種想beh講啥to̍h講啥ê態度,實在kah以前有真大ê無仝。
「阿明,你beh追求單純,m̄-koh,這去馬來西亞tshōe bē-tio̍h,去Ta-hi-ti(=Tahiti,華語譯做:大溪地)mā tshōe無;準講去到世界ê ta̍k角落mā lóng tshōe bē-tio̍h。」
「若tshōe無,我就一直tshōe到死為止。」
「你ê腦筋有問題,顯然是teh鑽牛角。你kā理由講出來,阮若做會到,阮願意為你做任何tāi-tsì。」
「Mā有lín做bē到ê tāi-tsì ā。」
阿明笑一下。安子想:如果伊tsit-má提起清子ê tāi-tsì,tio̍h án怎處理leh?她感覺腳底冷ki-ki。阿明tsit種使khioh-ka̍k(自暴自棄)ê款,顯然是因為愛情ê慾望無法度得tio̍h ê結果。清文完全無了解伊ê實情,所以m̄-nā感覺阿明ê回答真曖昧,而且對伊hit種相當傲慢ê態度起受氣。
「人tī世間當然有做會到kah做bē到ê tāi-tsì,m̄-koh,總是ē-tàng kā它講出來kám m̄是?啥物是無可能ê tāi-tsì?」
「我想beh tī空中飛。」
「啥物?你想beh成做一個飛行家?」
「北冥有魚,其名為鯤;鯤之大,不知其幾千里也。化而為鳥,其名為鵬;鵬之背,不知其幾千里也。翼若垂天之雲,將徙於南冥....。」
阿明khiā起來,有一點á挺胸,ná親像一個豪傑,tī室內行來行去。伊確實kah平常時無仝;原本無pok薰,tsit-má卻悠哉悠哉teh pok。伊感覺不安,目tsiu不斷teh nih。伊對阿伯ê問題雖然有問必答,m̄-koh,kah-ná無充分意識tio̍h對方ê存在,態度ku怪koh冷漠。伊對老父瑞文沉默koh傲慢,差不多是無beh tshap伊ê態度;m̄-koh,對阿伯清文ê態度是認真,所講ê話mā m̄是lóng無合理。無論如何,清文明白tsit-ê姪á ê精神已經是tī無健康ê狀態。Án-ne,若beh kā伊ê煩惱是啥物問清楚,á是苦勸伊mài休學,á是phah斷伊想beh去遠方ê無理想法,不如先hō͘ 伊靜養,hō͘ 伊ê心情靜落來,這tsiah是目前ê先決問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