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陳雷文選》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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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)
He捷運ê電車tú-tsiah iⁿ-ò͘ⁿ iⁿ-ò͘ⁿ 駛離車站,月臺hit頭tshun伊一個人。起先無看著伊ê面,因為伊頭tshih-tshih,顧看土腳,概成teh tshuē啥物。M̄-kú he健美ê形體若吸石kā我吸leh,我變作一尾ia̍h-á hō͘大蕾芳味ê牡丹siâⁿ uá 去。電車又koh入站來,伊跳上車,車門tō關起來。這時伊才gia̍h頭起來,tú好有影著伊ê面。我無張持gāng-gāng kā伊ia̍t手,伊mā kā我ia̍t,kheh tī車門內底,長長ê頭鬃á尾pa̍k一條紅phà-phà ê li-bóng。He車iⁿ-ò͘ⁿ iⁿ-ooN3koh起行,月台tshun我一人。我頭tshih-tshih,學伊土腳tshuē。成實tī pùn-sò筒hia有一粒金金,我假無意pa̍k鞋帶,ku落去kā耳鉤khioh起來,koh有掛一粒細粒真珠。
隔轉日早起伊又koh tī hia,穿一領水紅ê té-ńg衫,白色半通光ê百景裙。Tuè伊kheh上車,uì士林站到雙連,伊攏無ua̍t頭過來,大概tèⁿ m̄ 知?Tuè伊落車,伊kuân屐á khī-kho̍k khī-kho̍k直直行,明明是teh趕時間。街á路三uat四uat,uat入去一間店內。
店面一枝鐵門,khang-páng有五個紅字“茵娜委託行”。伊khiā tī櫃臺後面叫:“歡迎光臨”,kā我行禮。The̍h siah-tsuh出來hō͘我看,講:“今á日一律拍五折。”我無注意teh聽,kan-na看伊現光ê肩胛kap手骨,he皮膚光生(siⁿ)koh幼mī-mī,若通光ê huî á。Khiā uá去,身軀koh有牡丹ê芳味…,我tshìn-tshái kíng一領siah-tsuh kap一條拍花ê neh-khuh-tái。“攏總一千八百五十khì …”伊最後笑一下,我耳鉤bē記得還伊tō精神起來a。
普通時真少作夢,連續二工作這個夢,koh頭á尾ta̍k項記kah tsiah詳細,也是真龜怪。拍電話去查,成實有一間“茵娜委託行”。這日,專工uì士林坐捷運去雙園,tuè夢裡ê路三uat四uat,tshuē著hit間店。Khang-páng寫紅字,鐵門已經拍開a。我入去店內,櫃臺後面一個查某gín-á teh叫“歡迎光臨”,kā我行禮。Kā看,細細漢電khiû頭鬃,koh m̄ 是夢裡hit個。“先生,今á日一律拍五折。”伊the̍h siah-tsuh hō͘我看,我問伊:“恁店裡敢猶有另外一個小姐?”伊搖頭,概成無啥歡喜我ê問題。“頭鬃留tn̂g-tn̂g,pa̍k一個紅li-bóng hit個。”“麗蕙ìh?”伊koh搖頭,“前幾工tú-tsiah辭頭路,無tuà a。”我tshìn-tshái kíng一條neh-khuh-tái。“你敢知影伊suá 去tó 位?”伊tiām-tiām,大概對我生份無信心,知影mā m̄ kā我講。我ioh是按呢生。
以後無koh作這個夢。最後這學期,教阮天文物理ê是一個少年姓范ê教授,聽講是美國phuh-lin-su-tun(Princeton) tú-tsiah轉來ê。伊上愛講這個論理:“根據量子力學ê理論,宇宙是多數ê,m̄ 是單一ê。Tī hia ê算bē了ê多數ê宇宙中間,有可能有一個宇宙kap咱這個仝款仝款,…m̄-kú in中間時空ê距離實在太大太hn̄g,互相交流相遇ê機會會使講是零。…”Tō tī烏pang頂kuân 寫一大堆公式數字,證明hō͘阮看。我感覺這個理論是純數學演算ê結果,若beh算作是創造者hō͘咱ê一個基本現實,實在是sa無niau-á毛,khah想to想無lah。
畢業了,hō͘人派去高雄大崗山基地作炮兵。因為阮讀物理ê khah會曉算炮彈發射ê導線。Hit個禮拜日,部隊放假,我坐一隻野雞á車轉去台南阮tau。Tú-tsiah上公路無外hn̄g,野雞á pōng 車,車lián phàng-khuh。運tsiàng操一句“駛恁…”,公路邊tō停落來。Hit tsām咱南部荔枝當teh大出。路邊樹á腳一擔賣荔枝ê,插一支牌á:“現挽荔枝,一斤12 khì。”阿婆看有人停車,tō huah:“買荔枝來。…現挽ê,無tiⁿ m̄免錢。”Kā看,láng-á底tshun二把,koh一大堆落米á,kap阿婆仝款ta-pó͘ ta-pó͘。“Tshun tsia ê貨底?”我kā嫌。阿婆phuì一嘴檳榔,大聲應:“內面猶足tsē leh。Tse家己ê,hō͘你買bē了leh-lah。”隨tō 手機á the̍h出來khà:“Uê,Līng a,a̍h你m̄叫恁阿姊hit láng荔枝khah緊先車來。”Tu椅頭á叫我坐,koh at一ue荔枝hō͘我,講:“試看māi 。Liâm-mih來。”我pháiⁿ勢走。看運tsiàng ku tī土腳,車lián猶未換好,樹á腳坐落來bóng等。
“來a!來a!”無一bān-niah阿婆huah。成實一隻細隻紅thì-la-khuh uì公路hit頭tsông來,hut一下停來tī樹á腳。駛車ê koh是一個查某gín-á,戴瓜笠、包面巾、帶手siū 、koh lông 手lông ,包kah一大堆密密。伊uì thì-la-khuh後面lîng一láng大大láng ê荔枝落來。Láng-á拍開tō 問:“Beh幾斤?”
注意kā看,he面若pha̍k日ê牡丹紅huáⁿ 紅huáⁿ,thài會面熟面熟?荔枝秤好,我the̍h錢hō͘ tsāu。伊ua̍t頭叫:“母a,你一千ê有通tsāu無?”阿婆the̍h錢來tsāu,吩咐講:“你先轉去kā Līng a鬥腳手。”這時伊kā我笑一下,ua̍t頭tō 行。我看伊去,he健美ê形體若吸石kā我吸leh。我頭殼內若kan-lo̍k se̍h lin-long,趕緊直直想,tī tó位bat遇過?雄雄才想起以前hit個龜怪ê夢,有一個頭鬃á尾pa̍k紅li-bóng ê查某gín-á!足緊jiok uá去,問伊:“你敢是bat去tī台北?”…“你敢是bat tī台北ê委託行作--過?”伊停腳落來,目睭tsiah大蕾kā我tsîn,雄雄瓜笠the̍h掉,he頭hàiⁿ一下,規頭殼烏sìm-sìm ê頭毛落來到肩胛頭,頭鬃á尾pa̍k一條紅phà-phà ê li-bóng ,我驚一tiô,huah一聲:“麗蕙!”伊概成也無意外。“是你ìh?穿tse兵á衫攏bē認得。”雄雄伸手kā我ê肩胛tsang leh:“你是按怎無納錢tō走?!”“無納錢?…我tú-tsiah一千khì hō͘你tsāu a”“攏總一千八百五十khì。”“A̍h m̄ 是一斤12 khì?”伊搖頭,“He siah-tsuh kap neh-khuh-tái ê錢。Tī台北hit 間委託行…”“我…我…”我一身軀肉phi̍h-phi̍h-tshuah,伊…伊是啥人?…伊…thài知影he siah-tsuh kap neh-khuh-tái外tsē錢?Thài會知影我夢--裡ê代誌?“你害我hō͘頭家娘辭頭路。”伊瓜笠á戴起lih,ná講ná發車。Hit隻舊舊ê Nissan thì-la-khuh khu̍h-khu̍h-khu̍h嗽幾偌聲,tshìng一bông ian-ia tō peh上公路去a。
“Ueh,少年ê,好行a。”運tsiàng車lián換好勢a,坐tī車內kā我hiu。我行uá 去車邊,jîm一把車錢hō͘ 伊,“你先去。我到tsia tō好。”“台南m̄去a?”“M̄去a,我tsia有代誌。”
2)
所以今年荔枝大出ê時陣,我專工tshuē這副有掛真珠ê耳鉤送伊,心內不時感謝這二冬ham伊作伙ê祝福。Kā伊掛耳鉤ê時,伊細聲問:“你敢會記得咱第一回tī hia相遇?”“Thài會bē記得?!Tī公路邊樹á腳kā你買荔枝,一斤12 khì,離大崗山koh出來hia。…”伊搖頭:“Koh khah hit個進前,上蓋第一擺。”我tiām-tiām無應。伊身軀the uá來,耳鉤tīn-tōng hàiⁿ,目睭tsiah大蕾咬我ê目。“你成實bē記得?”我搖頭。“Tī士林捷運hit個車站。我tī月臺hia teh tshuē 耳鉤。”Ah!Hit回,hit回第一擺我夢著你,你thài會知影?你敢會tī你ê夢裡也作kap我仝款ê夢?攏總二擺。Tse是啥款ê緣份leh?我知影伊會講,tse是命運注定ê,m̄-kú命運是啥貨?或者像大學上尾年hit個美國phuh-lin-su-tun轉來ê教授講ê,事實有幾偌ê宇宙,tī tsia ê滿億滿萬算bē了ê宇宙中間,有另外一個kap咱這個宇宙仝款仝款。…是m̄是雖然in離開真hn̄g真hn̄g,mā有時uan-nā會相遇、時空交流?Hō͘咱經驗著,bē輸親像teh作仝一個夢?
“你實在kāu面皮。”伊liàm我ê面皮。“按怎kāu面皮?”“成實hit二láng荔枝攏總買!”“害我一lak袋á錢開kah ta-ta。”我gīm伊ê雙手燒hōng-hōng 。“無按呢你ná會koh轉來?”伊mā gīm我ê雙手燒hōng-hōng 。“害阿母手機á直直khà,講hit個阿兵哥荔枝食了好食,beh總買。叫我趕緊koh挽二láng去。”“我tī hia等你等二點鐘。”“我挽荔枝挽kah手破皮。”“我食荔枝食kah pak肚痛。”我kā伊身軀mo͘h leh,二人the tī古古古干烏(kan-o͘)ê火山石,看熱人ê恆春kap恆春尾ê大海。
這時海風一陣thàu,海鳥tuè風tshìng kuân起lih,si̍t thí開tī頭殼頂ì-ià叫。阿麗uá來tī耳á邊,微微á笑,講:“我昨暝昨一個夢,…”